第277页
放下倚在窗边的手,慕容鸩转过身来,唇畔盈然的笑意渐渐淡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而唐梦柯兀自笑了一会儿后,也慢慢地不笑了,她抬起头凝望着这背对月色,俊美中透着几分妖异的男人。
一时间,无声的对峙就像是一场拉锯战,悄然展开。
演变成这幅局面并不在慕容鸩的意料之内,他饶有兴致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本以为没有多少城府的黄毛丫头,像是一只戏耍耗子的猫一般,耐性十足。
果然没等多久,唐梦柯就先开了口,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字字皆真,绝无虚言。”
说完,慕容鸩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明明假扮那名下人作了伪证的就是他自己,却说:“对了,倒差点忘了告诉你,那日天太黑,那名作证唐天屹下毒的下人其实并没有看清下毒者的脸,所以你说若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唐门出了这样一件惊世骇俗的丑闻……”
轻轻啧了一声,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这可真真是有趣极了。”
被人捏住了软肋的唐梦柯死死地攥着匕首,力道大得指尖血色尽退,不过这一次她破天荒地没有发火,而是硬逼着自己咬着牙一字字地问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很简单。”
慕容鸩朝她走近了一步,耳畔浅蓝色的流苏亦随着他的步子轻轻摇晃:“就像唐严鹤之前同你讲过的一样,只要你交出白玺戒,自废武功嫁给傅万川的儿子,本祭司保证这件事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唐梦柯有些讽刺地冷声说道:“你以为这样,本姑娘就会妥协?笑话,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不急,本祭司给你一天的时间好好考虑。”
抬起手在虚空中一扬,刹那间屋内的细丝如潮水倒流一般,俱被收回了墨蓝色的衣袖之中,慕容鸩倒退几步来到窗边,目光一直落在唐梦柯身上,不曾移开半分。
“希望明日此时,唐大小姐能够给本祭司一个满意的答复。”
临走之时,这人朝着她微微一笑,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绣着白云仙鹤的衣摆消失在了窗外的夜色里。
一声重物落地发出的脆响,是唐梦柯再也握不住的匕首掉在了地上,她脱力地朝后一个踉跄,背上已被冷汗湿了一片。
谁也没有想到不过是回了一趟客栈,竟给了她如此大一份惊喜,惊得她心中乱成了一团麻,甚至有些茫然无措。
就这般靠着门深呼吸了几下,待情绪略略平复了一些后,她俯身捡起地上的匕首,重新收归腰间的鞘中,正转身想给自己倒一杯茶水压压惊的时候,突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好不容易才松了一点的神经立时又紧绷了起来,唐梦柯目光一错不错地死死盯着门的方向,冷冷问道:“什么人?!”
屋外的人似乎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大,不由得愣了一下,顿时心下生疑,问道:“不知大小姐现在可方便?”
莫名觉得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唐梦柯想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而待她走到门边开了门闩,外面站的果然不是别人,正是身为唐门长老之一的云镜疏。
“这么晚了,云长老有什么事吗?”
隐隐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云镜疏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绕过唐梦柯,从门口的角度扫了一眼屋内,但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他收回视线,微微地眯了一下眼,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朝身前这人抱拳行了一礼,凝音成束道:“玄阁主说,让属下今后听凭大小姐差遣。”
“你是千重阁的人?!”唐梦柯诧异地脱口而出,但又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不对,遂又问道:“还是……”
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云镜疏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见状,唐梦柯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她低下头,眼底全然是一片浓墨般的暗色,等再抬起时,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在哪儿?我有急事要见他。”
冷风猎猎,拂过酒家檐角挂着的酒旗,一样是寂静的街巷,同行的却是不一样的人。
手执一杆乌木镶金的细烟杆,慕容鸩缓步走在碎砖石块铺就的小路上,身后跟着一个影子似的的人。
那是个穿得很奇怪的男人,走起路来没有半点声息,头上带着的黑色高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字,手里还拿着一根哭丧棒,看上去就像城隍庙里的无常鬼。
“如果不是你告诉本祭司,谁能想到这唐梦柯居然会是哥舒明昊的骨血。”
慕容鸩一面说着,一面举起手中的烟杆,凑近烟嘴轻轻抿了一口,云烟漫绕中,一双美得妖异的桃花眼染上了一点笑意。
“若是这次进展顺利,本祭司自会在教主面前美言,记你一大功。”
与活无常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不同,死有分显然更得少年的器重,慕容鸩在他面前毫不隐讳地提及了少年神龙教教主的身份,而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死有分也不见惊诧,只一直低着头,自始至终都沉默得好像这个人并不存在一般。
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人的沉默,慕容鸩也不在意,又抿了一口手中的烟杆,继续问道:“离教主启程也有些日子了,活无常还没传消息回来?”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