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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失血过多,这人光站着都有些摇摇晃晃了,可手上的力道却仍是极大,握得那把剑就像在他手里生了根似的,任玄霄怎么用力都拔不出来。
同时,玄霄的心口也越来越疼,本来从千重阁里活下来的人应该都忍贯了各种酷刑,但此刻就像炸裂开来的巨大痛苦远比被人砍上一刀还要强烈百倍千倍,冷不丁突然来这一下,疼得他握剑的手不住地颤抖。
而就在他痛苦至极之时,李惜花忽而松开了手,用力朝他靠了过来。冰冷的剑刃一点点穿透这人的胸膛,将剑身染成瑰丽无暇的朱红,然而他仿若未觉,满心满眼里都只剩下眼前这个玄衣白发的青年。
就这样,他慢慢的,慢慢的,终于来到了玄霄身前,与这人紧紧地挨在一起,而在他背后走过的每一步皆洒遍了鲜血。这本该是几乎致命的伤势,但他只顾着用目光痴痴地描摹着玄霄的面容,仿佛要穷尽目力将这失去的三年全都补回来一样,然后看着看着,唇边又渐渐绽出一个极尽温柔的笑来。
“阿玄,抱……”
他伸出双手,用力地将这人圈入怀中,好似要将两个碎掉了的面人儿重新揉在一起,而在抱紧这人之后,蓄势已久的泪水终于冲破眼眶,一滴又一滴地落了下来。
☆、260章 失踪
可是这个被他紧紧抱着的人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即使剧痛如潮水没顶,眼神也依旧是冰冷的。只见玄霄眸色一沉,运起内力猛地一掌拍在李惜花肩头,这人便如断线的风筝摔了出去,狼狈不堪地倒在了雪地里。
凌月儿见状顿时大惊失色,急忙跑向琴皇去看他的情况,确定人还没死后,便忍不住回头怒道:“你还是人吗?他都为你变成这副模样了,你怎么还能下得去手!”
而玄霄在内力的缓解之下,心口的疼痛终于稍稍减轻。他甩去剑上的残血,反手一瞬归入鞘中,目光森冷地扫了这两人一眼,接着脚步一转,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风雪之中,留下凌月儿一人茫然地跪坐在李惜花身旁,神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与此同时,忘尘和阿细两人已在桂州等了有几日了。
地处岭南的桂州潮湿多雨,从城门一路进入,举目四望间山峦叠嶂,绿意盎然,与江南的一马平川很是不同。一栋墨色的吊脚楼前,芭蕉花开得正盛,长长的花穗如天鹅颈项般垂挂下来,尾端硕大的花冠后还挂着几个小巧的青绿色芭蕉。
穿着厚厚秋装的少年掩袖轻咳了几声,问道:“忘尘哥哥,你说我们要找的那个人真的会来桂州吗?”
两人离开开封时,忘尘没有直接去往玉龙雪山,而是转道来了这里,一则是因为雪山太大,恐寻不到人反而耽误时间,二来也是因为带了阿细在身边的缘故。他原本是想将阿细安置在明月楼的,可这人死活要赖在他身边,无论怎么说都不听,而且燕汐清远行在即,留他一人在明月楼也不放心,便索性带着了。
白衣僧者凝神看着面前的棋局,手中执着的黑子迟迟不落,沉吟片刻后说道:“会来的,不急。”
“可是都等了三天了,怎么还没来?”
阿细手里捏着一只折了一半的千纸鹤,低着头一边叠一边问:“还有那个姓李的哥哥,他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有危险?”
举棋不定了半天的忘尘终于落子,抬眼笑道:“你担心他?”
“也不是……”阿细像是做坏事被抓到了似的,从一旁的棋盒中捻起一粒白子,“啪”的一声按在棋盘上,掩饰般飞快地说道:“该你了!”
忘尘抄起一粒黑子,重新看向棋盘的双眼中掠过一些柔软的情绪,淡淡道:“放心,惜花他武功高绝,应该不会有事。”
阿细点点头,继续折他的千纸鹤,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偷偷瞄着对坐的白衣僧者,而一旦忘尘看他,他便低头装作在折纸的样子。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忘尘终于无奈问道:“在看什么?”
阿细矢口否认道:“没看什么。”说着,突然伸手按住桌子,用力地咳嗽了几声。见忘尘投来担忧的目光,他连忙回以一个腼腆的笑,目光瞥向别处,故意岔开话题道:“昨天听你说了李哥哥的事情,总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
“他……”
忘尘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黑子叩在了棋盘上。
“嗯……没事没事,好人有好报!”阿细不愿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立即抢道:“有情人一定能终成眷属,说书先生都是这么讲的!”
闻言,忘尘笑了起来:“你个小鬼灵精。”
而阿细则像是听到了夸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捻起一粒白子,似是想也没想就迅速下在了棋盘上,走完棋还悄咪咪地看了一眼对坐的这人。
忘尘见他落了子,再一观棋盘局势,脸上笑容渐渐淡去:“你这一步……是早就算好了的?”
有些骄傲地嘿嘿一笑,阿细问道:“忘尘哥哥觉得如何?”
“堪称精妙。”
忘尘又取过一枚棋子,拧眉看着棋盘久久不言,直过了许久才长长一叹:“我认输。”
这一局虽然还未到终盘,但满盘黑子已无生机,无论怎样走都逃不过落败的结局,可见面前这人分明一早便算好了棋路,对他步步引诱,处处威逼,为的就是成就此局,其心思棋力之深,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年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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