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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惜花循声望去,当看清地上之人的脸时,瞳孔明显地震了一下,心道:怎会是她?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昔年名动江南的万花之魁,西湖画舫的舫主白羽。
他会与这人认识,其实是个巧合。
还记得那是在遇见玄霄的前一年,彼时他游历江南,正值细雨纷纷的清明时节,偶然见西湖上游来几艘画舫,又早就听闻舫上有绝色美人,于是一时兴起,便上去逛了逛。
那时白羽身为舫主,听闻琴皇大驾光临,遂亲自出来迎接,随后两人交谈之中,李惜花发觉这姑娘精通音律,且知识才学皆是不凡,而他又是个喜欢交朋友的性子,加上美人一再相邀,他自不会拂了她人美意,就这样一来二去的便熟了起来。
那几日,他受邀在画舫上小住,除却音律,还同这姑娘聊了许多旁的话题,诸如他这一路行来所见到的各种趣闻,而聊着聊着,李惜花觉察到白羽对关外的事情异常感兴趣,一开始他倒也没多想,只是随口一问,谁知竟由此听了一段伤心的往事。
原来白羽祖籍并非江南,她身上有着胡人的血脉,早年边关战乱不休,他们一家迫于生计,只得举家南迁,谁知在路上她家中父母与小弟不幸染上了风寒,又没钱医治,这般不多久就都病死了,只剩下她一人举目无亲,不知该何去何从。
起初,她是想找个地方先安身的,奈何四处找活计的时候被人牙子看中了,骗她有好活儿可做,又轻松又赚钱,哪知去了以后被领着见了几个人,接着就被迷晕了,卖到了这富庶的江南水乡,做了最下贱的奴。
至于后来,她是如何挣扎求生,最后成了这西湖画舫上的一代名魁,自又是另一段心酸事了。
男人对于这种外表美丽柔弱又身世可怜的姑娘,大多都有种强烈的保护欲,而李惜花亦然,当时听完此事之后,他心下对这人十分怜惜,于是一掷千金,替白羽赎了身。
白羽对他有意,李惜花心里很清楚。
不过他一介江湖浪子,四处为家,自然是不可能让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跟着的,所以他本想找个地方安置这姑娘,让她不必再做这等看人脸色的行当,往后找个好人家嫁了,能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不料后面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人因他之故身中剧毒,而他虽然为了救人远走大漠,却终究是晚了一步。
李惜花很确定,那时白羽是死了的,而且就死在他怀中,这件事在当时还曾一度成为了他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结。
可如果这人真的死了……
那么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呢?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间,这旁玄霄已与商陆交换完眼神,可就在玄霄正准备上前审问这个被捆在地上的女人时,身旁这人不知道忽然抽了什么风,竟一个跨步冲到他前面,先一步蹲下身,替这女人除了口中塞着的抹布。
李惜花面露诧异:“白羽姑娘?”说话间,语气里满含担忧。
而那被绑着的女子见李惜花又在替她解手脚上捆着的绳索,怔怔半晌,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迟疑道:“你是……李公子?”
这人与她昔年时的模样大有不同,此刻身着一件破旧的毛毡小袄,脚蹬一双磨得几乎看不出原样的羊皮小靴,整个好似一逃难的难民,再配上那一脸青青紫紫的掐痕,看着甚是可怜。
李惜花也装作愣了一下:“真的是你?”说着,他抬手撕下脸上的□□,露出那张俊美风流的脸来,等白羽自己坐起身来之后,他又朝这人伸出一只手,很有风度地将人扶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有你不是……”他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人,欲言又止。
白羽闻言,一面揉着被绳子勒出深紫淤痕的手腕,一面低下头,微微勾起唇角,笑得几分惨然。
她之前应该是被渴了很久,所以说话时的声音十分沙哑,却极力地佯装无事,轻声说道:“幸得当年福大命大,被路过的驼队救了,也便侥幸活到了现在,只是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见到公子。”
不过这人似乎并不是很想细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在这个话题上点到即止,随即便岔开了话题,看向一旁玄霄几人。
“这几位是?”她虚弱地问道。
李惜花微笑,却是同样语焉不详地介绍道:“这几人都是在下的朋友,我们到这儿来有点事情。”而听他这般说完,玄霄视线微斜,状若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眼底则暗暗藏了一分探究之色。
实际上,自这人刚刚越过他之时,玄霄便觉察到了李惜花的不对劲,不过他心知这人这么做必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所以才没有插手。然而此刻见这人与眼前这名女子一副旧相识的样子,这让玄霄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除此之外,还莫名觉得白羽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就是一时间想不起到底在哪儿听过了。
就在他垂眸细思自己究竟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的时候,这旁白羽也是一副纠结的模样,只见她看了看几人,最终目光停留在玄霄身上。
白羽垂下眼,想了片刻,迟疑道:“我刚刚好像听见,唤他阁主……这……”说完,她努力地咽了咽唾沫,却干渴得喉咙像是着了火一样,但她始终没有吭声,只是强撑着。
而她此话一出,在场几人均是眸色一沉,其中尤其七杀勾了勾唇角,笑得几分不怀好意,显然是动力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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