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宅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535页

      雷毅原本也是这样想的,直到他看到了信尾的那枚花押。
    那字迹他当真是很久不曾见过了,对那人的印象也停留在那个站在长公主送亲队伍之中的高瘦背影,这么多年过去,所有人都说丹崇远通敌叛国,可身为好友,雷毅始终不信那人会做出这种事来,他更坚信这位曾经的吏刑司总捕,就算是死,也不会出卖他的国家。
    而那日,雷毅捏着那封信,拿手指不停摩挲着信上的字迹,就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整个人怔愣了许久,等回过神来后,他便不由分说,让燕汐清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那瓶丹药的配方破解出来,他自己则拿着那信去找了玄霄。
    他没跟任何人解释,也没人知道这两人都谈了些什么,只在唐梦柯醒后曾来找过她,询问关于这封信的来历,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上,以及她在逃出苍狼封锁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又遇到过什么人。但那时的事情唐梦柯已然记不太清了,许多问题她都答不上来,唯独那张无常的鬼脸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只是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又过一日,叛乱的主将被雷毅当众斩首,由其死前供出的消息为线索,玄霄后来应是查出了点端倪,不过具体的内容都被这人列入了绝密,便是云镜疏也无权知晓。
    而除此之外,还出了另一件事,那便是在先前的混战中,不仅位列千重阁四大护法之一的七杀下落不明,就连四大护法之首的商陆也一并跟着失去了踪迹,到现在都仍还生死不知。不过因为这是千重阁内部的事情,何况当初场面那么混乱,也就没什么人在意。
    当然,那会儿的他们也无暇顾忌这些了,因为自那之后没过多久,史书记载中最为血雨腥风的十天便拉开了序幕,而这短短十日则被后世称之为白帝城血战。
    凡是经历过那一战的人,即使多年之后都不敢再回想,而在他们只言片语的描述中,那场面血腥得便是炼狱二字亦不足以形容,惨烈得能令木石恸哭,悲声万里。
    可是,他们却不能退。
    还记得……
    那几日,蜀中下雪了。
    按说川蜀一地本该是个不怎么能见雪的地儿,更何况再过几日都要到雨水时节了,可偏偏今年的春日比严冬还冷,天空中竟是飘起了细细的融雪,又大概是死的人太多了,那雪下下来竟也是红的。
    而以这无数鲜血换来的,是另一方战场的捷报频传,在赵珩的领导下,数量庞大的兵力一路向北,势如破竹,短短数日便连破了苍狼数座城池。
    虽说常言道:兵败如山倒。可这般骇人的速度着实远出了一些人的预计,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昔日如此强悍的铁骑,有朝一日竟会败在那一个个笨重不堪的火炮上,更意想不到明明胜券在握的苍狼大军,会忽然间败得如此惨烈。
    而在距离玉京被攻破的倒数第二日。
    不少权贵见势不妙,皆提前将家中妻小送出城去,城内一时风声鹤唳,就连宫中也人人自危,曾经巍峨的殿宇,如今只剩下了一片萧索,就算偶有宫人经过,也无不是神情凝重,行色匆匆。
    除了这些,造成他们这样慌张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
    明明前方战况已经这般严峻了,可就在三天前,苍狼国主却以身体抱恙为由,开始既不上朝也不见人。他这一道诏令传下来,所有人顿时愈加慌了,私底下都纷纷猜测是不是哥舒睿已经先一步逃了,于是在这般群龙无首的境地下,才成了这番树倒猢狲散的景象。
    但只有贴身的那几个宫婢知道,哥舒睿其实并没有逃,这些天,他就在丹韶宫内,一步也没有出去过,只是所有人都猜不透,这个既残暴又喜怒无常的暴君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外头又下雪了,阵阵寒风裹挟着漫天飞雪,从殿门的缝隙间悄悄地溜了进来,一片,两片,落在光洁的地上,竟是没能马上化去。而殿内的地龙也已经熄了很久了,却没有人来管,于是偌大的丹韶宫内便冷得出奇。
    这里同样也太过安静了,静得毫无生息,与人心惶惶的宫人们以及城内外奔走逃亡的百姓相比,此处仿佛被人遗忘了,若不是偶尔还有钻进来的微风轻摇着垂挂的宫纱,一切的一切看上去便像是冻住了一般。
    可就在下一秒……
    忽然间,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殿内传来,随即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的声音,而那片珠帘之后,厚厚的玄色狐裘裹着一道瘦得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正静坐在桌案旁,拿手用力捂着唇咳得不能自已。在他脚旁,一只打翻的砚台泼洒了一地的墨汁,混着从他指缝间渗出的鲜血,红与黑糅成了一种怪异的色彩。
    这人似乎痛苦极了,就连表情亦变得有些狰狞。就这般不住地咳了好一会儿,他伸着那只枯瘦而颤抖的手,一面咳嗽,一面艰难地拉开桌角的暗格,从里头拿出只红檀木漆盒来,打开之后竟是也不看数目,直接抓了一把漆黑的药丸塞进嘴里。但也许是因为一下子吞得太急了,服完之后,这人反而咳得更厉害了,甚至咳着咳着又呕了一口血出来,不过好在后来那药很快起了作用,这才让他终于又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
    放下满是鲜血的手,哥舒睿面无表情地望着身前,桌上那封他费尽力气才写了一两行的书信已经染上了血色。他又垂下眼来,盯着自己手上的血,半晌才似是想到了什么,颤巍巍地弯下腰去,想把那方砚台捡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