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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到了,”林焉抬头,“他用我的□□找到了我现在的位置。”
也就是说,或许一盏茶的时间,落川君便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还能堪堪与落川君对抗,只是这解冻的法术不能停下,否则便要重新再来。
可若长生树被冻结的时间再长些,本体彻底坏死,长生或许永远都无法醒来了。
哐当一声,木质的拐杖坠落在地,林焉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神色慌张的老头,见他望过来,一时跑也不是,走也不是,僵立在原地,看向不远处的拐杖,战战兢兢指着林焉结巴道:“你……你……”
林焉不动声色地将染了血的袖口背到身后,从地上捡起拐杖,走到他面前,那老人忙往后退,拿余光瞄着正在施法的施天青。
“我们不是妖怪。”林焉大概能猜出这老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亦没有释放天神的威压,因而那老人并未觉不适。
他缓了缓气,接过拐杖,耷拉的眼皮下一双眼睛半信半疑地看向他。
斟酌片刻,林焉避重就轻地解释道:“我们是来救这棵树的。”
“咳咳——”苍老破旧的声音响起,见林焉没有恶意,眉眼亦是温和,那鬓发全白的老人终于收了恐惧的情绪,试探问道:“修道人?”
林焉不愿暴露身份,便点头认下这一猜测,“老人家可唤我一声林焉。”
见自己歪打正着猜对了,那老人扶了扶极长的白须,气儿也顺了身板儿也直了,似是要显摆自己的博学,又似是想要竭力让林焉忘记方才自己狼狈受惊的模样,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你们。”
林焉看向他,便听他继续道:“老朽是这村子里的教书先生,就住在这附近,平时常来祠堂看看,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这长生树是突然结冰的,烈日冰封,老夫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遭见到。”
“如今南陈百姓能有好日子过,全靠忧国忧民的苏大人,可如今苏大人死了,朝廷也没人管了,”他指了指天,却因为日头过于刺眼不得不眯上眼,“南陈穷兵黩武,这是遭天谴啦……”
大抵是当久了先生,看见林焉他们这样瞧着年轻的小生,便自顾自拿出凡事都要点评几句的老师架子来。
“只是可惜了这树神,”老人家摇头道:“我们方圆百里从来不拜神,只拜这棵古树和苏大人,这古树和苏大人也愿意庇佑我们,比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强多了。”
林焉闻言沉吟片刻,忽然道:“照此说,守苏村的村民大多都信奉这长生树?”
老人家点头道:“我们守苏村先祖本是几位州府的小工,听闻苏大人被诬至死,气愤之下辞去职务,又从州府到这荒蛮之地一路跋涉,在这儿没日没夜地造了一间祠堂。”
“——你们后生或许不知,此地曾是苏大人被贬谪时的居所。”
“苏大人变法,敢在权贵手里给我们老百姓抢口粮,南陈百姓无一不对苏大人感激涕零,我们祖上更是没一个喊累喊苦想跑的。后来年纪大了,就一辈子把家安在了这儿,后来也就有了这守苏村。”
那老人家看了眼冰封渐消的参天古树,“听闻这树千百年前就在这儿了,按理说不该与苏大人有什么关联,可也是巧,若是那些诚心供奉苏大人的小辈在这树上挂一条写上愿景的红绸,只要不算出格,十有八九都是能实现的。”
“七八年前李婶子家的小花儿让人贩子给掳去了,李婶子急得不行,我们也是病急乱投医,让她把这事儿写在绸子上挂给树神大人,谁料当晚她便梦见了小花儿的去处,第二天我们整个村子的男丁一起抄家伙按着树神的指引找过去,不仅真找到了小花儿,还连带着把那俩坏透的人贩子给抓去送了官。”
他叹了口气,眼里闪过泪花,“就连如今战火纷飞,许多年轻后生参了军,无人耕作,我们守苏村也总能风调雨顺,粮食一茬儿一茬儿的长,丝毫不逊往年,交完赋税每家每户还能余上半口粮。”
“我们都相信不只是苏大人显了灵,这树神大人也一直心里惦念着我们守苏村的村民,因而后来便一起供奉着,”他指向内间,苏辕巨大的铜像身旁立着一棵铜树,正是拟着长生树而雕。
一人一树相伴而依,一同享受香火供奉。
林焉终于明白,为何长生会有用不完的灵石。
他从不像白玉京上的天神那样高高在上地施恩。
在记挂着苏辕的这百余年间,他也一直记挂着这些真诚感念苏辕的村民,饶是他在幽冥没日没夜地为寻找苏辕与傅阳斡旋时,都没有忘记在第一时间为村民找回失踪的女儿。
所以他才会拥有着这世间最真诚真心的民心,能化作最纯净的数目巨大的灵石。
白玉京上十二楼五城,无一天神能与他比肩,林焉亦自愧不如。
他忽然握住老人家的手,“老人家,你们愿意救他么?”
那老人怔愣片刻,眼里半是惊喜半是疑惑道:“如何救?”
“如若能够,”林焉道:“还请老先生将全村愿意前来此处护佑长生树者皆领入祠堂,将这祠堂团团围住,一同祈福。”
他言罢,又补充道:“我会竭力护住各位,只是此事凶险之至,或有身死之危,若有胆小不愿前来者,老先生切莫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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