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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看了眼日头,伸手碰了碰那铜镜。
片刻后,那铜镜的镜面上竟然出现了荡漾的波痕,她看起来并不诧异,而是平静地站起身,扶着那雕刻着长蛇的铜镜缓缓钻了进去。
幽静的溪流旁,一枚浑圆的镜子悬浮在空中,一只穿着粉色布鞋的玉足踏出来,满头珠翠的美人身形袅娜地从镜子里走出,向眼前人行了一礼。
“主子。”
“如今当了族王,打扮得也好看了些。”灰袍随口赞道。
石萼有些受宠若惊,“多谢主子夸赞。”
灰袍依旧掩着脸,他本不是冷性子的人,从前甚少与石萼多言,如今几千年下来也算是熟悉了,有些话竟是不过脑子便说出来了。
他思及此,便改了方才轻松的口吻,带上几分严肃道:“那件事……谈得如何了?”
“如主子所料,十分顺利,”石萼看起来分外高兴,“因着落川君牵连,万花林一把大火毁了那位多少生意,一千年了,他自然着急,蛇族有天堑屏障的保护,于他而言再好不过,他如何会拒绝我的提议?”
灰袍微微颔首,“你确信他没有认出你来吧?”
“必然没有,”石萼眼里流光溢彩,看灰袍的神情带上了几分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欢喜,“多亏主子那时候聪明,叫我扮作男子,后来又制造出落红已死的幻象,借着镜子,让我从白玉京固若金汤的天牢中逃出。如今谁又能想到,落红公子与蛇族新的女族王是同一人呢?”
“石萼,”灰袍微蹙了眉,似是有些不满,“得意就容易忘形,你若有朝一日失了从前的警惕,那我也没必要留你在麾下了。”
石萼一时慌乱,忙告罪道:“近日好事连连,是属下失了分寸,多谢主子提点。”
“那位是长着颗七窍玲珑心的。”
灰袍道:“我让你去请他助你当上蛇王,也是让他认为你们是利益交换,从而减少些对你的猜忌怀疑,他向来杀人不眨眼,要是你哪一日死在他手上,只能怪你不听我今日劝告。”
“主子头一回同石萼言说如此之深,石萼感触良多,必然铭感五内,”石萼向灰袍行了一礼,“只是属下还有一事不解,蛇族有两道屏障,本可偏安一隅,主子为何要我上书与白玉京修好?”
“蛇族与白玉京分离多年,如今白玉京上可还有一个蛇族仙官在?”灰袍沉声道:“屏障不能开,只是你也该送些自己的人去白玉京了。”
“可天帝会信任我们蛇族么?”
“你放心,尽管多送些人去锦华门考教,”灰袍笑了笑,“天帝也会希望你送过去的人越多越好,这样他才有策反的机会,不过是互相在对方身上安一双眼睛罢了。”
“属下怕这口子一旦开了,要是那位不愿意同我们合作了该如何?”石萼仍有顾虑。
灰袍压低了声音道:“普天之下可还有比蛇族更安全的地方?就算多了这一双眼睛,蛇族也依然是他最好的选择,商人最懂得如何盘算风险利益,你不必担心,自然,也不必怕他不来。请君入瓮,自然是愿者上钩的好。”
第80章 冰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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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霄绛阙,浮云流转,长生牵着赤狐,目光从白玉京仙境流连而过。
上首的小仙官疾步走过来,抬手引到,“长生君,陛下传您进去。”
“多谢您。”长生点了点头,拽过缰绳,却被拦住,“牲畜不得进殿,我替您看着它吧。”
长生不知白玉京有这样的规矩,他自打与赤狐重见,除了上回被打伤失了神智,他还从未将赤狐交到别人手中过。
“仙君放心,”那小仙官颇为有礼,“我是临槐君殿中人,就在天帝宫室一旁,并不远,我替您把这良骏带去那边好生看着,您一会儿来寻我便是。”
“如此也好,”长生偏头对赤狐耳语了什么,赤狐便颇为乖顺地任由缰绳被交入了旁人手中。长生理了理袍袖衣裳,神色郑重地看了一眼眼前器宇轩昂的纯白宫阙,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坐在玉座上的男子距离甚远,长生看不清他的样子,一进门,便双膝跪地,按照旁人教的恭敬地行了礼,朗声道:“长生叩见天帝陛下。”
“不必多礼。”是个温和的声音,听着依旧年轻,让人很难想象出他就是统领三界的主人。
长生低着头站起身,盯着冰凉的地砖,依旧看不见他的脸。
“你就是长生?”天帝随口确认了一句,但似乎根本就没有准备听到长生的回答,紧接着道:“不必离朕这么远,往后你便先在朕的宫中做事,还要常常见呢。”
天帝平易近人的态度让长生心里紧张的情绪淡了些,他依着天帝的意思走上前去,天帝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这里不是人间,朕也不太喜欢人间奴才主子的那一套,你不用怕直视朕会冒犯朕,朕心宽眼明,从不怕与人对视。”
“况且朕自认这一张老脸不说是貌比潘安,总也不会污了你们的眼睛,”天帝背着手,从触之生温的玉座上走下来,“你在这里待久了就明白,他们都这般与朕相处。”
“陛下宽厚仁慈,是臣等之幸。”长生抬眼看向那张脸,那是一张颇为慈眉善目的脸,并没有太多的棱角,转折处皆是圆润温和,他带着一点笑意看着长生,似是赞许他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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