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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门外,楚喻才轻轻说了声,“我好像有点……想等你回来。”
这是他这辈子难得带有温度的话语,说出来时却只有他一人能听到。
他利用过的人太多了,早记不得难受是什么感觉了,只觉得现在胸口很闷,喘不过气,难受得很。
他瘫在床上,想,这是不是刚没了蛊毒的后遗症。
*
屋里的动静太漫长,两人聊正事时,顾浔总喜欢偏题逗西辞,像不乖的学生不认真听讲老在折腾老师,逗得多了,西辞嫌他吵,就不理他了,闭上眼睛不知在干什么。
啧,真是个古怪的人,梦里都愿陪自己闹闹。顾浔只得自己无聊看风景,可是青砖黛瓦和月色都好无聊,他喜欢看其他的风景。
顾浔偏头看西辞,看到犯困,打了个哈欠后垂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与他同坐在屋顶上的西辞,可怜兮兮的,“哥哥,肩膀借我一下好不好?”
“……”西辞哪里会说不好,朝他挪了挪,温声问道,“困了?”
“嗯。他们太磨叽了……”顾浔含含糊糊点了点头,便枕着一身桃花香小憩了片刻。
幻境一点点变成黑夜,暮色沉下来,星子特别亮。
天穹笼罩着梦境,仿佛圈出一方无人打扰的净土。
微风一吹,便把人所有交织纠结的情绪吹散了个干净。
西辞偏头看着枕靠在自己肩上的人,顾浔睡觉不老实,头老往下落,西辞掌心拖着他的额头,又把他安稳放到肩膀上。
却在收手时有些走神……少年眉眼长开,邪气又好看。西辞不是个会在意皮囊的人,却不知为何心里被顾浔低垂的眼睫挠得痒痒的。
心里的枷锁解开,就会涌上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顾浔察觉到自己眉眼被微凉的指尖抚过时,一把摁住了那手,西辞的手掌覆盖在他眉眼上,他的所有感官都聚集在身边的人身上。
“你……”西辞像偷吃糖果被抓包的孩子,一时有些羞怯无措。
“梦里哪有人会犯困的?”顾浔把西辞手拿下来,握在自己手中,依旧枕着西辞的肩膀,微微抬眼看他,“哥哥方才在想什么?”
西辞垂着的目光在闪躲,嘴唇动动,想解释却无从下口。
还未等他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打理清楚,嘴角忽然覆上了什么温热的触感。
顾浔撑起身,偏头在西辞嘴角轻轻亲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蜻蜓点水一般,却击得心里涟漪不断。这是少年惶恐又抑制不住的喜欢。
顾浔瞥见西辞耳尖泛红,故意说,“若我这样看你……证明我想亲你。”
梦境不合时宜落起小雨,滴滴答答砸进了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 ̄~)~
第52章 浮生
这么大的雨, 上一次见还是在梦里。
倾盆而落,卷携着冷刃割裂炸迸的血水,混浊地洗刷着地面, 把狂沙打湿, 只剩渗进骨血里的血腥味儿……
战局僵持不下, 这样的场面必须每天上演。
楚喻的蛊酒见效很快, 燕无的反噬症状越来越明显。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送小千一座城……
燕无烧红短刀,面不改色插进胳膊,将那块被赌箭射中的肉剜出。
温酒倒到血肉模糊的窟窿时, 燕无额间滚落下大颗大颗的汗珠。
其实, 他偶尔也知道, 自己是怕疼的。
西临来信了, 楚喻寄来的, 连带一壶酒。说是实在撑不住, 可以以毒攻毒。
燕无苦笑着,把酒藏了起来,这人呐,他那么好,又那么心狠手辣。
燕无伤口疼, 心也凉,不是没想过投降。
死就死吧……可他有念想。
燕无把楚喻那封冰冷的信也叠整齐收好。最后竟在信封封口处发现了一行小字,很小很小,写信的人没打算让他看到——
【浊酒一杯家万里。
我的将军啊,我等你回家。】
营外惊雷阵阵, 下了他来中州后最大的一场暴雨。
可这夜却是他唯一安眠的一夜。
燕无将信夹进盔甲, 他所有的委屈,就都没有了。
他们是对方的将军, 要为彼此所向披靡。
燕无杀了三日三夜,杀红了眼,刀下一个一个斩落头颅堆砌在脚边,全是他的罪孽。
反噬在加剧,砍在他身上的刀剑割裂血肉,才勉强能让他分神……他像不知苦痛的杀人机器,发了狂,杀了中州三千将士。
暴雨越下越大,血迹还没来得及洗刷,又从刀剑切口出迸溅出更多……
燕无还在杀,即便周身已被砍得无一片完甲。
最后一剑冷刃刺破他胸膛那一刻,燕无闭着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判决。周身所有气力似乎在得知自己即将死亡那刻彻底失力,整个人如重铁一般,砸在这片血雨洗刷的战场上。
雨太大了,冲刷着他被砍到漏出血肉的伤口。
燕无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脸转朝西方,瞪着眼睛,怀里的信件被他握得很紧,却已经被血和雨打得烂湿。
过往二十余年的岁月在脑海里翻篇,燕无才发现,前半生苟延残喘的日子想不起几分,唯一清晰记得的是……西临城外那个好看的少年朝自己递出那只手。
光亮熄灭那瞬间,燕无想,自己回不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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