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生来为罪
每一个从外界来的,拥有灵根的修士都会被奉为座上宾。所有人都知道,被放逐此地的人多为极恶,但世界本恶,所以并无人在乎。
雁双微对外的身份是一个神霄宗犯了门规被遣到魔界的练气修士。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简单的犯了门规四字里面包含的是深切的罪恶。
一开始蔓沙并不愿意接近这个人,他的爹爹也阻止他。可后来蔓沙植株被栽到原本已荒芜的土地,他便起了好奇心,想去看看那个被父亲接待的低阶修士。
那是一个外貌并不出众,看上去还有些猥琐的男修。可他谈吐却不似面上,他进退有礼、不谄媚、不轻贱、也不自怨自艾。
他并不似曾经看到过的那些如同被丢入绝境,没有丝毫斗志,疯狂而绝望之人。
蔓沙出生在这里,他曾也很爱这片孕育他的土地。直到一个人告诉他,他生来便是有罪的,这里的贫瘠、饥饿、灰败都是为了惩罚,为了赎罪。
告诉他的那个人是一个被蔓沙父亲抓回来的修士,因为不愿意用灵气浇灌蔓沙的藤根,所以父亲便把修士的身体割开,带着灵气的血液浸染到土壤中,让那块的蔓沙焕发出生机。
他曾见过很多修士,被这片没有灵气的荒野逼得心存死志。不止修士,很多出生在此处的人也埋怨着这片土地,他们虽然活着,也不过是生存本能,是一具行死走肉。
听到雁来说外面的世界很美丽、很富饶,他其实觉得果然如此。哪怕这人愿意滋养蔓沙,他的心依然是向往外面那个已然不能重归的世界。
那时的蔓沙虽然面怀憧憬,可心里却是嘲弄。他开始期待,开始等待。等待着眼前这人眼中的光芒熄灭;等着他被埋入地里;等待着蔓沙在他血肉中扎根。
可雁来不知他心中的阴暗,给了他外界的鳞片,他从那光里窥见那美丽的世界。
已然见过光明,怎么忍受黑暗?
已然领略天地,怎可被困虚无?
那个修士说得没错,他是有罪的,他生来就是为了赎罪。
不过此界之人,谁能无罪呢?
雁来不也有罪吗?
所以最后,即便雁来真的求死,他也会阻止父亲。
他会让他活着,无论用什么手段。
只有活着,才能赎罪!
……
最开始到魔界时,因为四处奔波,陵涯要护她周全所以一直形影不离。那时打探都由雁双微出面,陵涯隐在暗处。后来来到蔓沙,一同做了城主府的客宾,分别给两人安排了任务,他们便分开了。
雁双微因为有木灵根,所以被安排来催长蔓沙。她已经催长了几批,今日突然出现个小少年在旁望着她,还说是她的监工。
之后几日,蔓沙也常来看她。
雁双微耗尽的灵力只能用灵石补充,每每需要打坐许久。蔓沙却也不觉无聊,一直坐在一旁看着她。
城立发下的食物是魔兽肉和蔓沙果,因她的工作性质,她每日都能领到一次。
不过那种只是随便考考,没有调味的肉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半分食欲。蔓沙果虽然个头很大,但果肉也生涩,吃起来并不好吃。
雁双微便以辟谷丹充饥。偶然翻到了之前给小月儿备都食材,她看向一旁珍惜地吃着魔兽肉的蔓沙道,决定让他常常外界的食物。
跟着柳宜欢耳濡目染,年少时也和像姨学过做饭,她厨艺虽说不上精通,可给一个从未吃过好多小少年做也够了。
只是现在不好在浪废灵力了,她便跟着蔓沙去了城主符的厨房。烧的木柴是魔界一种特殊的矿石,足够的温度便能点燃。
她掌勺,蔓沙生火,做了满满一桌菜。
可上了桌才发现他连筷子都不会用,学着她用手拿着,夹菜却完全找不到受力点。也难怪,这里根本不需要用到筷子。后来便由她一口一口喂他,就如当初喂小月儿一般。
这顿饭吃得蔓沙脸通红。他看着面前人专注地挑菜,再送入他口中。
那猥琐的面容似乎都变得温良,沙哑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柔软。
雁来倾听着他叙述的每一件小事,也常常回应他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更是温柔地带他领略从未感触的一切。
他不止要活着,还要待在他身边。
蔓沙常常找话题和她聊天,或是狩猎队剿灭的一次魔潮,或是他们用蔓沙果换了一批邻城的青灵果,亦或是问她外面的世界。
雁双微还从他口中了解到,那些人身上的黑纹是因为修炼时用魔气淬体而成的。这里的魔气暴戾,纳入丹田识海会影响神魂,将人变成噬杀成性、没有神智的魔物,所以他们就找了另外一种修炼之途。
封住丹田识海,只让魔气锤炼肉体,走另一条修行之路,才能在这个世界不被疯魔所孔。
雁双微以自己灵力耗尽,只能转修为借口,从蔓沙那要来了这种修行功法。
蔓沙笑着答应了,很快就为她找来了一块刻着功法的石碑。
不过这功法用的魔界魔气,雁双微也不知它能不能在修界适用。
储物袋中的灵石终于在一个半月后耗尽了,雁双微把这个消息说给蔓沙后却觉得他并不怎么伤心,而是在失落的面具下掩藏着一股奇异的兴奋。
蔓沙用失落的口吻向她提议,修炼这里的功法。
雁双微拒绝了。
“为什么?你之前还找我要功法的。难道你还想用灵气吗?”蔓沙掩藏好自己的情绪,语带疑惑与心疼地问。
她只在最初告知蔓沙时感知到了一丝奇异,还以为是她太过敏感,错会了意,所以对蔓沙的疑问并没觉察什么。
蔓沙以为的没错,她确实还想用灵气。毕竟她只是来这里做任务的,犯不上毁了自己的修行根基。
可不能这样告诉蔓沙,“修炼没什么意义,你不也没有修炼吗?做个普通人挺好的。”
蔓沙面色变换着,雁双微也看不出他是信还是不信。可他后面也不再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