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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浪摇了摇头:“殊儿还是年轻气盛了些,荀将军手下曾有五万大军,如今照样在匈奴手下节节败退,要救山南郡谈何容易。
“荀将军为忠诚良将,他今有难,我难道不想帮他吗?可匈奴攻城者两万大军,我们起码要派三万人马才有胜算保下山南郡,沂州军总共只有三万,尽数派出后,我沂州安危谁来护?况且大军集结又岂是那等轻易之事,单单征调粮草的时间,就足够南柘城破上两回了。”
姜舒口吻明确道:“不需要三万人马,我只想向阿舅借五千兵马。”
柳浪扬起眉,侧头看着他:“五千兵马?能做何?”
“若能赶得及,足以守下山南郡。”
话落见柳浪仍是一副不赞同的模样,姜舒便道:“殊此行前来也并非全无准备,我知阿舅喜好饮酒,密阳出产好酒,向来供不应求,阿舅此番若借肯我兵马,今后密阳出产之酒,必先供应沂州商队,如何?”
凝眸注视着红衣青年那张明丽隽秀的年轻面孔,柳浪眼皮微跳,心中既对这位行事果断不凡的外甥颇为喜爱,又因对方提出的要求不合心意而头疼不已,轻轻咂舌道:“你在兴郡任职,为何非要救雍州?”
“原因众多,一来,荀老将军乃我好友之父,荀容约多次助我,他今有难,我不可袖手旁观。二来,雍州与郇州接壤,一旦雍州被夺,匈奴深入我国腹地,迟早会威胁到燕峤安危。”姜舒从容镇定地回答,尔后反问道:“阿舅为沂州刺史,难道便不担心将来时刻为猛虎所窥伺吗?”
这问题可真是扎着心窝了!
柳浪抿了抿唇,未作回答,随即倏然起身背向姜舒,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一副很是纠结的样子。
思考良久,久到姜舒杯中的茶汤都已转凉,他终是叹气,回过头道:“罢,便如你所愿。”
姜舒睁大双眼,连忙放下茶杯,起身拱手道:“多谢阿舅!”
“如你所言,救人也是救己,”柳浪感叹,“但愿你真能保下山南郡,替阿舅我免除了这一祸患。”
“吾必当尽力而为。”
因目的达成,姜舒不禁展露笑意,说道:“殊此来还替阿舅带了些礼物,听闻去年沂州商队未购到桑葚酒,我此番便带了几坛最新酿成的过来,此果酒具有强身健体之功效,阿舅每日喝一些可益肝明目,待会儿我便让部曲给您送来。”
柳浪闻言失笑,摇摇头道:“你小子,可算是把着我的命门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日悬高空,溽暑蒸人。
城门内外,两军无声对峙。
酷热的阳光晒得盔甲滚烫,好似包裹着人体的蒸笼。
陆铣转眼扫过旁边的守军,每个人皆是面色通红、嘴唇干裂,一副疲惫即将虚脱的模样。
擦了把汗,陆铣舔了下唇,垂眼看向腰间的皮囊,眉头深皱。
经过这些时日持续的对敌抗衡,不论官军还是百姓都逐渐意识到了一个比被匈奴围城还要更为残酷的事实——今夏干旱,缺雨水。
起先,军民们都沉浸在被匈奴攻城的不安与恐慌中,连续数日响晴也无人注意,直到城内有多口水井陆续变浅,渠水也相继干涸,众人才发觉自孔氏投毒以来,这十数日,山南郡竟未落过一滴雨。
如今为最大限度保证每个人都有水喝,使君已下令将目前还有水的井口都看管起来,城民每日可领取少量饮用水,守城士兵们因体能消耗大,则能多领到一皮囊的清水。
即便如此,仍旧远远不够。
守军每日在炎阳下暴晒,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对抗敌军,就这么一壶水如何够他们补充流失的汗液。
故这几日来,守军们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昨日夜里,大军攻城,若非大将军冷静指挥,也许已被匈奴攻陷了城门。
而经历过昨晚的险境,纵使心底不愿承认,陆铣也很难不生出这个想法。
——他们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天其无心,何故相助胡贼!”他握紧刀柄,双目透着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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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天助也!”城门下,兰谷坚视线从被阳光照得白灿灿的云层上收回,唇角微微上挑。
“从孔氏投毒到天不降泽,魏军士气大减,今日大当户若还拿不下此城,可有损军威了吧?”呼延蛮蛮故意这般刺激道。
兰谷坚收起了笑容,冷声道:“殿下放心,荀氏老奴气数已尽,今日吾必克南柘。”
“殿下,大当户,那些农民军又来偷袭了。”传令兵喘着粗气前来汇报。
闻言,二人都皱起眉头。
“这群愚民,怎杀也杀不尽!”呼延蛮蛮口吻不耐。
兰谷坚面色沉着地吩咐:“令贺卓率三千骑兵去拦住他们,此战关键,绝不可让这些人误事。”
“诺。”
传令兵离开后,兰谷坚抬头凝望城门,眼里燃烧着克制不住的欲火:“既民军都已到来,时机不容再拖延。”
说罢,他转头看向右侧一身黑甲神情冷酷的羯人将领,以威严的语气道:“邢千骑,今日此战,唯有你亲自上阵我才放心,务必给我拿下南柘城。”
未作丝毫犹豫,邢桑低头抱拳道:“遵命。”
话音刚落,行动迅猛的羯将便下令攻城,亲自率领着数千匈奴兵直冲城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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