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觅夏以为叶夫人知晓这件事，现在听她这么问, 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她偷偷看了叶舟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说：“叶舟说是一个远方侄女，今天刚从青石的学校转到江汉。”
    “青石”两个字勾起了崔文韵的记忆, 她恍然, 难以置信地看着叶舟，问：“慕家那个女孩？”
    叶舟点头，神情自然, 笑着问：“不是您说让我帮她选个学校？”
    崔文韵滞了下, 像看陌生人般盯着叶舟打量。
    她是打心眼里喜欢那个小丫头, 当时让叶舟帮忙找学校也是真心话，但后来那次聚餐不了了之，加上自己儿子的性格，本以为他不会放在心上。
    “你......”崔文韵顿了好大一会儿，问：“你和慕家丫头，一直有联系？”
    “嗯。”叶舟坦然道：“她外婆过世了，前两天在我那里住。”
    闻言，崔文韵表情变得很微妙，但碍于纪觅夏在场，有些话她也没多问。
    纪家和叶家从老一辈开始就来往密切，两家一直有结亲的打算，但小辈年龄相差太多一直没有机会。叶舟的父亲叶津宏早年丧妻，后来和崔文韵再婚，生下叶舟，两家才又重新有了联亲的想法。
    只是叶舟从小跟随外婆生活在国外，和纪觅夏几乎没有交集，直到前几年回国，两家才开始不断暗中撮合。
    长辈的意图很明显，叶舟也曾明确表过态，但叶父叶母并没有放弃，而且，之前纪觅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态度。
    叶舟忽然觉得这次入学找纪家不是明智的选择，但纪觅夏的父亲是江汉的校长，越过他找别人又不太合适。
    他敛起情绪，和母亲及纪觅夏简单聊了两句，然后以要去书房找父亲谈事情的借口先行离开。
    纪觅夏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暗自失落。
    崔文韵把叶舟的态度、纪觅夏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她暗暗叹口气，说：“别理他，每天都忙，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叶舟……工作一直都这么拼命吗？”
    崔文韵沉默了片刻，平静地说：“澜澜去世后他几乎没日没夜的工作，也变得不爱搭理人，觅夏，你别介意。”
    纪觅夏安慰似的拍了拍崔文韵的手，又微微笑说：“不会，我觉得他现在挺好的。”
    “有时间就多来陪陪阿姨，一个人在家冷冷清清，可没意思。”
    “好。”纪觅夏欣然同意，也乐意至极。
    一刻钟后，叶舟在房间看书，门上响了两下敲门声，随后叶母推门进来。
    叶舟放下书，看着母亲紧蹙眉心，柔声问：“怎么了？什么事情惹您不开心？”
    “明知故问。”崔文韵坐在床边，“不是要找你爸谈事情？”
    他只是笑笑，并未作答。
    “你就是故意的。”崔文韵看着叶舟，直接明了的问：“你觉得觅夏怎么样？”
    叶舟垂眸翻着书，漫不经心道：“挺好的。”
    “那……”
    不等崔文韵说完，他又补充：“但我没其他想法，暂时不考虑。”
    “成家立业，到了合适的年纪就要做合适的事。”
    叶舟沉默着，听母亲又问：“慕家那丫头是怎么回事？”
    他顿了顿，合上书，看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问：“您想问什么？”
    “你帮小丫头找学校，只是因为我在饭桌上提了一句？”
    “不是。”叶舟坦诚道：“我和她早就认识。”
    崔文韵意外，还想继续追问，见叶舟已经领了外套起身。
    “不住家里？”
    “不了，明早学校还有研讨会，资料在公寓。”
    他默了两秒，又郑重的开口：“如果您邀请纪小姐单纯是过来陪您说说话，我很感激她也很欢迎她，但如果您有其他想法，劝您还是打消。”
    虽然叶舟说话始终温温和和的，但态度却十分明确。
    崔文韵无奈，暗暗叹了口气。
    叶舟揽着她肩膀，微微笑着：“放心吧，我不是不婚主义者。”
    “唉，其实我最忧心的不是你。”
    他眉梢微挑，看过去。
    “阿稷那孩子，”崔文韵的声音很低很沉，“有时间你劝劝他，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活着的人要向前看。”
    叶舟神色渐低，他应了一声，说：“放心，他会的。”
    “是我们叶家欠了他。”
    话题略显沉重，崔文韵沉默着送叶舟到楼下，看他拿了钥匙就要走，又忍不住问：“不去看看你爸？”
    叶舟目光朝书房方向看了眼，低声，“他应该不希望看到我。”
    他看看时间，“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免得见到我情绪波动。”
    崔文韵：“路上仔细开车。”
    送叶舟出门的时候，她张张嘴，想叮嘱什么，最后却没开口。
    算了，他一向都有主见，有些事情，她唠叨也徒劳。
    院里响起引擎发动的声音，汽车很快驶出，这时，书房门打开，叶津宏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声音不悦，“走了？”
    崔文韵情绪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爷俩是仇人。”
    叶津宏：“是他把我当仇人。”
    “不应该吗？如果不是你纵容叶丞他们，澜澜怎么会丧命在异国他乡！”
    “那是我们的女儿！”叶津宏浑身都在颤抖，“你以为我想吗？”
    崔文韵沉默，她擦擦眼角，有些无力，“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老爷子平复了下心情，又问：“他对觅夏什么意思？”
    “没意思。”
    他皱眉，“刚才隐约听你们谈慕家那个小丫头，怎么回事？”
    “叶舟帮她找的学校。”崔文韵说：“进了觅夏的班。”
    “我是问他和那个小丫头怎么回事。”
    后者一愣，“一个小丫头而已，他们能怎么回事。”
    说完，崔文韵后知后觉，想到那天包厢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后来又一起回来，还有叶明森当时阴阳怪气的话，她不由得愣住了。
    叶津宏‘哼’了声，“你不见得有我了解他。”
    崔文韵有些怀疑，“不能吧？那小丫头，那么小......”
    -
    叶舟回到公寓洗完澡就进了书房，手上的论文停在当前页面良久，但他始终无法静下心来继续。
    他摘掉眼镜捏了捏眉心，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下筋骨，长臂一伸，点开桌面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22点45分。
    书房灯光柔和，舒适的光源落在他温和的眉眼，整个人显得更加斯文儒雅。
    他垂眸盯着时间看了一瞬，直到45突然跳成了46，这才回过神。
    叶舟打开短信箱，找到慕织那条，手指在上面顿了顿，缓缓按下去。不等他把一句话敲完，屏幕上方忽然弹出来q对话框，他愣了下，点开。
    织织：【我想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
    叶舟神色不明，迟疑了两秒，回过去一个问号。他把短信里那句‘第一天感觉如何’一字字删掉，切换回对话框。
    织织：【我进江汉中学了，多亏叶先生帮忙。】
    baron：【恭喜。】
    慕织此时躲在被窝里，笑盈盈的回道：【你什么时候方便呢？我请你吃饭吧。】
    看到这条，叶舟按了下太阳穴，斟酌片刻，回：【最近可能不方便，工作较忙。】
    baron：【如果是为了感谢，那我心领了。】
    baron的转变很明显，之前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现在看来，他虽没有挑明，但字字都是拒绝。
    果然，baron又回一条：【不需要破费请客。】
    言外之意，他不准备见她。
    慕织有些失落，但又不想放弃，索性直接说：【我想见见你，和你认识。】
    那头过了好久，【等我不忙，我们再约？】
    话已至此，慕织不好再勉强，只是有些琢磨不透为什么baron突然改变了态度。
    叶舟暗暗叹口气，他知道自己拒绝的有些明显，但经过前面一系列的事情，他认为并不适合和慕织坦白。
    baron：【很晚了，早些睡。】
    织织：【我睡不着。】
    虽然慕织没谈过恋爱，但有些心事她自己很清楚，尤其向董丹秋坦诚后，她想找人倾诉的想法很强烈。
    慕织问：【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叶舟瞳孔微震，盯着对话框的神情复杂极了。
    baron：【没有。】
    baron：【你才多大，现在讨论喜欢尚早。】
    织织：【18了呢，就算谈恋爱也不属于早恋。】
    他一时无言，不知要不要继续往下接。那头还在继续：【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了叶先生，如果你是他，知道后会生气吗？】
    叶舟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小姑娘紧张无措的表情，他抿唇，第一次严肃的正视这个问题。
    如果真是如此，他会怎样？
    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