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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纸条 第34节

      走了几步, 她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长椅上,脚边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在玩。
    小女孩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愣了一下, 然后满脸惊喜地跑过来,扑进钟寻怀里:“爸爸!”
    钟寻抱起女儿,亲了几口,疲惫的脸上终于浮现一点笑意。
    长椅上的女人也走过来。
    方北夏以为是钟寻的妻子,正要喊嫂子, 只见钟寻放下女儿,说:“谢谢王姐了。”
    女人笑笑:“都是邻居,客气什么。”
    说完, 她打量了方北夏几眼。
    钟寻介绍:“我同事,来看嘉琳的。”
    方北夏脸发烫,如同喉咙里梗了东西,生硬地跟邻居打招呼。
    “你这工作也是够辛苦的,每天都回来这么晚。”邻居皱眉道, 然后压低了声音问, “嘉琳好些了吗?”
    钟寻似是有些哽咽, 握拳在唇边清了清嗓子,看了女儿一眼,才轻声说:“不大好。”
    方北夏心里一紧。
    邻居牵起自家孩子离开,跟钟寻说:“赶紧回去吧。”
    告别邻居,钟寻告诉方北夏,白天都是这位邻居帮忙送女儿去幼儿园,放学再接回来,直到他回来。
    “嫂子她……”
    “宫颈癌。”钟寻的声音缥缈无依,“晚期。”
    原来这就是他不住在剧组的原因。
    有孩子在,钟寻克制着情绪,像在讲一件寻常事。
    讲两句还会笑,苦笑,无奈地笑,绝望地笑。
    方北夏心跳一空,忽然觉得视线和话语无处可落。
    外面是热闹人间,眼前的男人却背负了无法言说的苦痛。
    方北夏内心惴惴,步伐突然踟蹰不前,懊恼自己慢了半拍。
    她快速折返,去外面的生活超市买了些水果,回来时,发现钟寻还在原地等她。
    钟寻表情意外:“买这些干嘛。”
    方北夏笑笑:“空手来不太合适。”
    钟寻的女儿生得唇红肤白,葡萄一般的眼睛溜着方北夏,趴在钟寻肩上冲她咧嘴。
    “爸爸,这个姐姐是谁呀?”
    “艾琳,这是小方姐姐。”钟寻察觉到女儿动来动去,便跟她介绍方北夏。
    艾琳用稚嫩的童声说:“小方姐姐好漂亮。”
    方北夏捏捏她的脸蛋:“你长大了更漂亮。”
    艾琳捂住小脸,偷笑了一阵,又问:“小方姐姐,你来我家干什么呀?”
    方北夏语塞,还好钟寻及时救场:“小方姐姐是妈妈的好朋友,来找妈妈玩。”
    方北夏复杂地盯着地面。
    钟寻家在二楼,很快就到了。他放下女儿,在口袋里摸钥匙。
    外套就左右两个口袋,手刚伸进去就有金属的碰撞声发出,他却摸了许久。
    楼道里的声控灯熄灭,黑暗之中,钟寻颓然站着,像是在做回家前的心理建设。
    -
    进门换鞋,穿过狭长昏暗的玄关,方北夏终于见到了钟寻的妻子。
    女人靠在沙发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被子,面色消瘦。她戴了顶帽子,那帽子却好像沉沉地压在她头上一般。
    付悦说钟寻的妻子曾经是舞蹈演员,人美气质佳,从艾琳的长相就能窥见几分。现在见到了本人,即使身体虚弱,仍能看出美人的轮廓。
    钟寻先低声跟妻子说了会儿话。
    方北夏听见“疼不疼”“乖”之类的字眼,像在哄小孩。
    眼眶突然酸涩,她背过身去。
    钟寻要去帮女儿洗漱,他跟妻子说:“这是我同事小方,专门来看你的。”
    方北夏脚下挪了一小步,叫了声:“嘉琳姐……”
    嗓子莫名其妙哑了。
    她清清嗓子,冲钟寻的妻子笑了笑。
    嘉琳笑笑,语速很慢地说:“你好,谢谢你。”
    方北夏坐在她身边,却不知该接着聊什么。
    “我知道你,小方导。”嘉琳突然说。
    “是吗?”
    “钟寻每天回来都会讲一讲你们剧组里的事。”
    方北夏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剧组确实太忙了。”
    “这是他的工作,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嘉琳表情苦涩,“本来他在剧组,我在舞团,好好的生活被我搞得一团糟……”
    嘉琳掩面,方北夏赶紧抽了张纸递过去。
    嘉琳眼神空洞:“你知道我生病的事了吧。”
    方北夏点头。
    她干巴巴地安慰:“现在医疗技术很先进的,我姨妈也是宫颈癌,几年前做的手术,现在好好的……”
    “晚期了,治疗意义不大。”嘉琳摇头道,“医生说最多只有一年到两时间。”
    方北夏的心突然被束起。她抿着唇,轻轻握住嘉琳的手。
    冷冰冰的,没有肉感,也失去了光泽。
    “这话是医生去年说的,所以……剩下的时间大概不多了。”嘉琳无力地笑笑,“其实没什么,是我拖累了钟寻,我走了,钟寻也不用这么煎熬了。”
    “别这么说……”
    她虚弱的眼眶里蓄了些泪:“只是艾琳还小,等她长大,恐怕会忘了我的样子……”
    风忽然吹得窗框直响,树叶打着圈漫天飞舞。
    -
    方北夏从钟寻家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
    方才还人声喧嚣的院子冷冷清清,她颓然站在路边,尝出些热闹散场的寂寥来。
    离开前,钟寻手搭在门框上,说抱歉不能送她了。
    方北夏只觉得愧疚,说是自己打扰了。
    “需要我帮忙做点什么吗?”离开前她问。
    “暂时帮我跟剧组的同事们保密吧。”
    “可他们现在还在误会你。”
    钟寻疲惫一笑:“没精力面面俱到了。”
    钟寻在残酷的世界里穿梭,却还要笑脸对女儿,温柔对妻子,如常人一般出现在片场……
    她打开手机,付悦几小时前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蹦出来,说江越来剧组了。
    她面无表情地回复:【嗯,知道了。】
    付悦回复得很快,她刚锁屏,手机又震动。
    付悦:【你去哪了?只有你和寻哥不在。江总刚问起你,我说你身体不舒服,回房间休息了。】
    方北夏:【我回家了。】
    付悦:【回家??】
    方北夏知道付悦为什么震惊,第二天开工早,她得早点赶回去。
    她回复:【今晚会回去的。】
    在路边吹了会风,她突然冒出个想法来。
    她回了趟自己公寓,再回到剧组已是深夜。
    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她左边单肩挎着相机包,右边挎着三脚架包,手上还拎了化妆包,走得有些吃力。
    靠近酒店,从暗处走出个高个子来。
    方北夏吓了一跳,本能往后倒几步,才看清那人是江越。
    江越手抄口袋,另一只手夹了支烟,衣角被风翻起,气质清冷。
    深夜,指尖猩红闪动,他的眸子如同深不可测的海水,盯着她,暗潮涌动。
    他怎么还在?
    他曾说过他累的时候或者烦躁的时候才会抽烟。
    他们之间还有话没说清楚,可方北夏此时无暇询问他的心情。
    她远远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走了两步。
    “方北夏。”他叫她的名字。
    像是不满,又像是无奈。
    方北夏停下脚步。
    江越慢悠悠地走过来:“付悦说,你身体不舒服,在房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