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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原本应该和身为无常的二人没什么关系,毕竟他们只负责把横死的神君带回来,真正的审判自有天道做主。根据以往的经验,历劫完毕的神仙需要在功德簿上登记自己在人间的因果关系,划掉原本的劫数,才算是圆满。判官笔自有定数,不用地府人操心。
只是到这一回出了岔子。
不知为何,即使判官强行运笔书写,写在功德簿上的字迹也会很快消失。这是功德未满,历劫失败的迹象。这意味着,天道并不认可临海神君这一世的经历。
历劫失败不说,现在临海神君还是鬼的状态,自然无法回到天界。而让他长时间的留在地府,先不说天帝那老头子一天七八次的扰民传音,单单地府就不可能安生。尤其是谢必安,阎罗大君丝毫不怀疑,他绝对会找机会把临海神君再一次灌傻了扔到井里。
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趁早解决为妙。
所以,当谢必安带着范无咎来到阎罗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孩童身量的临海神君做在大殿边缘,脖子上还挂着当初自己拉他时用的那截破草绳。
范无咎尚且有些迷茫,不知为何;谢必安心里却有了几分较量,但面上不限,依旧按照老习惯,行礼后站到了判官边上。
殿中还有鬼魂等待,因此阎罗大君也未停下审判。只是偶尔他会装作不经意瞟向站在左侧的黑白无常,到反而让判官和范无咎心里有些发毛。
时间一长,范无咎心里有些不定,便乘着鬼魂哭诉的时候偷偷问判官:“怎么今日阎罗大君还叫我和老谢来了?平日里这事儿和我们无关。”
判官微微朝左后仰了仰身子,小声道:“估计是和临海神君有关。你没看到他还是个淹死鬼的样子?变不回去了!”
他话虽说着,手中判官笔却未停:“天界那群神仙不都得登记嘛,他登记不上,回不去。阎罗大君自然得查清楚,所以大概叫你们来问问情况。”
这解释也算合情合理,但是也掩盖不住阎罗大君行为的古怪。
范无咎突然想到,这一切会不会和当初他们与临海神君的孽缘有关,心里不由得有点打鼓。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手借着宽袍大袖的掩盖,轻轻地拉住了他。
谢必安稍微用了点力道,把范无救胡乱飘出去的三魂五魄给拉了回来。
“别瞎想。”他微微俯身,在搭档的耳边说道,“横竖也是那家伙欠我们的,不不必担心。”
与地府的鬼魂不同,谢必安的魂魄是有温度的,说话间范无咎还能感受到耳边温热的气息。而此刻,那股暖意似乎也沿着二人相握的手,安抚了又些紧张的范无咎。
嗯了一声,范无咎不再把目光放在临海神君身上。
没必要。
审判很快就结束了,牛头马面押着拍成一列鬼魂去了地狱和往生井。顿时,整个阎罗殿显得空空荡荡的,反而让临海神君有些胆怯,犹豫是不是要继续自己的指控。
但是阎罗大君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直接点了他的名,示意判官拿出功德簿,开始了审判:“临海神君,今日本座应你的要求,当着你的面落款。你自己看看,到底是何处出了问题。”
临海神君不言不语,眼睛死死地盯着已经自动打开了的功德簿。深蓝色封皮的册子哗啦啦翻页,而后突然停在了空白的一页上。
谢必安长得高,看到了那一页上,分明写着的是范无咎的名字。
而范无咎已死,入了地府,成了地府神仙,自然是功德簿不能写,也不敢写的存在了。
判官望了一眼阎罗大君,后者手中画了一个奇怪的符文,道:“放了判官笔,让它自己写。”
离了判官之手,判官笔却依旧稳定立于纸上,它似乎感受到了临海神君的意图,摇了摇笔杆子,但还是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临海神君看的脸色发青,又道:“我不信!让判官拿着笔在写一次!”
判官无奈,只能再次下笔,但这一回比上次结果更差,连墨迹都留不下。努力了好几次未果,判官笔也干脆罢工了,跳进了笔筒里,判官拔了几次都没能拔出来。
临海神君自然是不愿接受这种结果的,他嘴中言语琐碎,让殿中诸人都觉得不齿:“我可是神君!定是你的破本子出了问题……或者是判官笔!……一定是你!阎罗!一定是你想要与天界为敌,就故意阻碍我的修行!”
他越说越起劲,看谁都是始作俑者:“不过你也别做梦了,就你现在所剩无几的修为,肯定是改不了的……你说,是不是谢必安?或者是范无咎!他们俩肯定乐意的很……死了都还不安分,还想害我!”
阎罗大君冷眼看着临海神君近乎疯魔地大喊大叫,让谢必安动手把他压在了大殿中央,右手一划,那本功德簿就自行落到了临海神君面前:“你自己看看,这是谁的命数?”
临海神君身子一僵,故意转头,却被谢必安拽着头发转了脑袋,看到了黑白分明的三个大字——“范无咎”,下面的一行小字则写着“初元三年二月十二,溺死,已入地府,不受轮回。”
他顿时无可辩驳,之前的装疯卖傻更像是一个笑话。
“不是你的命,自然写不了。”阎罗大君起身,自审判桌上走下,“既然来了地府,那就把原本是范无咎的命数,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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