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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刚刚支起身子的母后,一点儿眼光都没有施舍给孤。而母后,慢慢的撑着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一掌呼开了孤想要去搀扶的动作,任凭孤就那么坐在冰冷的地上,满目慌张的看着她。
“陛下现在清楚了?”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父皇,他大步向前然后抓住了母后的下巴,将她整个人暴力的掐捏了起来:“贱妇,”父皇眯起眼睛的时候变得很令人惧怕,“你还在欺骗朕什么?这个野种,到底是谁的?”
野种?
“这个杂种是谁的?”母后一边咳一边笑,“陛下觉得,这个杂种是谁的?”
杂种?
“是那副画的主人对吧?”父皇转头看着孤,他的眼神很可怕,不过是随性的一扫都令孤觉得遍体生寒。这样的父皇孤从来没见过,阴冷、锐利、充满杀意,看着孤的眼神,还没有他往昔批奏折时的柔和。
到底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或许是哪个太监的也说不定啊。”这个时候母后却笑了起来,“没准是本宫养的一条狗呢?陛下也是知道的,本宫当年可是养了好几条野狗啊——”
母后的话没能说完,父皇一把将母后扔在了地上,转身挥袖便要向外面走。
可没走两步,母后就拉住了他。又或者说母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抱住了父皇的腿,紧紧的抱着,泪珠扑哧扑哧的向下掉,不过一个呼吸间的功夫,染湿了父皇金色的龙袍,也染湿了她素白的内裳。
“陛下,这么多年妾身与你的情谊,一文不值么?”她抱着父皇的腿,“这还是是你亲眼看着从妾身产房中送出来的,是您亲手带大的,他写的字有你的风采,他说话有你的模样,他是您的孩子啊!”
父皇不为所动,他用力甩腿想要蹬开母后,却是徒劳。
孤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这样绝情的父皇,还有全然陌生的母后。
“陛下,这是臣妾唯一的孩子啊,这是您的太子啊——”母后哭泣着,哪怕被踹开了也会再一次扑上前,素白的衣衫上她的发披散而开,“您看一眼啊,太子今年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啊,陛下!稚子无辜啊,陛下!”
“有你这样的母亲,”父皇摆了摆手,紧接着他带来的那些宫人就上前,拉开了母后,“朕相信他长大了之后,也不会是什么心慈之辈。”声音冷漠,“是不是朕的种还有的争论,朕有八个儿子,不缺这么一个野种。”
母后愣住了,她直勾勾的看着父皇,而后她挣动的动作越发激烈,甚至长长的指甲在其中一个太监的脸上划出了深深地一道血痕。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放弃扑向前,也没有放弃去触碰父皇。
孤坐在地上,看着母后,看着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柄匕首,划过了那试图制服她却被她在脸上抓开一道口子的太监,划过了另一个下意识躲开的太监,如同疯了一般扑向前,脸上带着孤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刀捅在了父皇的身上,然后用力拔出,刺入了第二刀。只是还未拔出,便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出现的黑衣人压倒在地,手臂被折在了身后,一脚踩在了地上。
入耳的是母后疯狂的笑声,还有太医焦急的声音。
“你灭我满门,杀了我的兄长族弟,逼走了我的心上人,这便是报复!”母后大笑着,眼泪扑扇掉落,“皇上,这才是你报应的开端,总有一天你会变成孤家寡人,你的儿子,你的女人会像你一样的冷漠无情!”
那疯狂的笑声越发高扬:“你死的时候,会和我一样的不甘,会和我一样的绝望。今日我所遇到的结局,便是你的未来,”母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棕色的瞳仁一动不动的盯着父皇,“你也会孤身一人,不得善终!”
“住、住嘴!”太医捂着父皇身上那个流血的刀口,只是父皇看起来伤势并不重,他还能说话,“住嘴,毒妇!”他坐在那里靠着自己的大太监,手指颤巍巍的指着母后,“你还有一个儿子,莫要忘了,你还有一个儿子!”
“你都不要的东西,你以为本小姐会要?”母后笑的很开心,孤从未见过母后如此灿烂的笑容,像是春日盛开的花朵,却又比御花园里绽放的百花更加艳丽,“就当是本小姐身上被野狗咬下一块儿肉,不心疼。”
笑着笑着,鲜血从她的嘴里涌出,还没等其他人凑上前,母后盯着父皇就没了动作。
孤听见院落外面嘈杂的声音,又有太监急慌慌的跑入房内,他们把父皇放在了一个没见过的轿子上,又急匆匆的抬了出去。压着母后的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他们就任由母后趴在那里,眼睛直直的,一眨不眨的看着父皇离去的方向。
而父皇也没有回头,他躺在那轿子上,离开了房间,离开了院子。
没有人理会孤,孤跌跌撞撞的向前去追父皇的身影,却在即将迈过院子的时候,被一脚踹回了小院中。翻身想要再追的时候,那破旧的有几分掉漆的绯红色大门,在孤的面前慢慢的合拢,带着刺耳的声音,慢慢的合拢。
孤坐在雪地中,看着周围纷杂的脚印,看着空荡的小院子,忽然意识到,从今天开始,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孤一个人了。母后早就随着那被损毁的画卷离去,父皇也随着母后那一刀离孤而去,如今,只剩下孤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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