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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拖久了有损谈风月的肉身,秦念久无不心焦地一路紧赶,待远远从幢幢鬼影中瞧见了那熟悉的身影,脚步才一个急停。
没急着上前去,他先四下看过,寻了个阴气较为稀薄的位置,将谈风月带了过去,“那望乡台上阴魂扎堆的,阴气浓……你在这儿待好。”
谈风月仍在分神想着方才那阴差的事,没来得及拉住他,眼看他飞也似地跑了过去,抬手只捞着了空。虽然心知他这般急切,全因是在替他着想……他视线远追着那阴魂,看着他蹦扑到了那鬼差身上,不自知地轻轻撇了撇嘴角,“……真是。”
遥遥地,那鬼差似是也转头看了过来,又很快便挪开了眼去。
故友重逢,秦念久端的是眉开眼笑,鬼差面上倒是一如往常的无甚表情,只冷冷看着这变了长相的故人,“怎么回来了?”
早习惯了他这副冷冰冰的模样,秦念久自顾嘻嘻地笑,“这不是,遇着困难了嘛——哎,要不是时间紧迫,我有好多趣事想要说予你听呢!我给你写的信都收到了吗?看过没有?是不是很有意思?我还担心交界地中少了我,你一人会孤单呢,不想你竟被调到这热闹地界来了!……”
“……”鬼差默然听他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只拿几个单字应他,“收到了。看过。一般。不会……”
如此一唱一搭地对话过几句,秦念久仍是难掩欢欣,又用力揽了他一下,才想起要问正事,“对了,那阎罗老儿都跟你交代什么了?还有,我身上的魔气又是怎么——”
听到此处,鬼差微微一垂眼,打断了他,“就是这魔气一事。”
无需秦念久追问,他语调平淡地道:“阎罗主说,只因你太久没能敛回骨来,体内的怨煞之气异化,这才日渐趋近了魔气。”
要这么说,那他若是一直敛不回骨来,岂不是终有一天会入魔?!秦念久面上笑意登时一僵,“……那该怎么办?”
嫌他问得多余,鬼差白他一眼,答道:“敛骨。”
……这是什么鬼打墙的话。秦念久不禁无语,“……不是,你不知道,我死时——”一想起那被万人围杀的惨烈场面,他便悲从中来,心说那些宗门人怕不是想将他挫骨扬灰而后快,能给他留下个全尸才有鬼了!
鬼差却又一次打断了他,“这阎罗主也有交待,说是去你的死地一寻即可。”
……哎?这……
秦念久微愣。他怎么就从没想过要去他的死地找找看呢!兴许那帮宗门人恨他入骨,将他曝尸原地了也不无可能,但……
见他犹疑,鬼差又垂下了眼,将阎罗主交待予他的话一板一眼地复述了出来,“你是怨煞之身,若是你的尸骨全无迹可寻,还阳定会使你入魔而致祸世,阎罗主断然不会多此一举,因而该是能找到的。”
这也确实……秦念久稍定下了心,冲鬼差一笑,“那我就再去试试。”
待回到人间,先占上一卦,算出死地,再去那处寻寻看看……
脑中有了计划,便也心安。这一趟总算没白来。心中大石落地,他长舒了口气,正准备与鬼差再说笑几句,却听鬼差道:“行了。你现下不过是凡胎一具,最好还是别在阴司久留。既已得了解答,便早些回去吧。”
先已被那阴差提醒过了一遍,秦念久自是知道这点的,却还是掐着时间扮了个哭脸,好生闹了鬼差一番,尽说些“你赶我走”、“薄情寡义”一类的瞎话。
鬼差不为所动地看着他,又将那番赶人的话重复了一遍,还给他指明了鬼门关的所在,道:“待到了鬼门关,摇响清铃即可。走吧。”
“行行行——那我走了啊!”
他能赖得,那等在远处的老祖可赖不得。秦念久变脸似地敛起了哭相,又蓦地想起了什么,往那老祖处远眺了一眼,见他没看这边,便翻手一个“袖里乾坤”,变出了一颗饱满的梨子来,塞进了鬼差手中。
那水梨被法术保存得极为妥当,水灵灵的仿佛刚从枝头摘下来一般,正是谈风月先前供给他的那个。
他心里满是不舍,都没敢看那梨子,只匆匆对鬼差道:“来得匆忙,都没能给你带点什么……这是我那友人——就是信里提过的那位——他给我的,我一直没舍得吃,借花献佛给你了,一定尝尝啊!可甜了!等我回去再供些别的吃食给你……”
话音渐远。
望着秦念久蹦跶到了他那友人的身边,与他那友人交谈了几句,又回头来冲自己猛挥了挥手,鬼差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以作回应。一直看那两人的身影走离了视线,他才堪堪收回了目光。
原地站了半晌,他垂眼看了看手中的梨子,又站了半晌,才把那梨子收好,转身离开了望乡台。
……
一路穿楼阁,步步过回廊,待走至了一处偏僻园地,鬼差方才停下了脚步。
园内设有石桌石凳,有二人相对而坐,桌上茶香袅袅,棋盘中黑白两色交织。
这二人一个着黑衣,身上鬼气森森、一个作阴差打扮,身上仙气缥缈,两人周身气度截然相反,却生着同样的相貌,端是俊美非凡,正互不相让地争抢着落子,“到我了到我了。”
“起开。”
“我这已经连成五个了,呵,你输了。”
“看看清楚,黑子是我的,你是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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