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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音落下之时,燕赤城的眼底已燃起一阵黑色的火。
    厢内陷入落针可闻的静默。
    秦灵彻敲着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燕赤城晦涩不明的面容,继而下一瞬,周遭忽地响起一声巨响!
    你懂什么?燕赤城倾身冲进厢中,振袖一挥,长枪哐一声钉在秦灵彻手畔的木几上,将它击个粉碎,他若只知索求,又怎会不厌其烦为你做事,只为你心中一隅?他若以践踏他人为乐,又怎会宁肯闭门长眠雪中,数月不醒?他不在乎旁人的性命,又何尝真正在乎过他自己?
    秦灵彻余裕的笑终于消散了,就在此时,第二枪钉在他头顶的发冠上,燕逍俯视着他,漆黑的眼底幽火已然熄灭,变成漫天扬散的烟尘。
    只听他一字一句、近乎蛮横无理地道:我要谢秋石的一切,无论他是人是石头,还是是刀是剑是棋子。我要他停止成为你认为的任何东西,我要他只是谢秋石,要他作为谢秋石的全部!
    第117章
    两人间一翻霹雳雷霆,该纹丝不动的依旧纹丝不动,该剑拔弩张的依旧剑拔弩张。
    天帝神色淡漠,眉宇仍然舒展,面上却只余冷色。
    燕逍双眉紧锁,长枪指地,袍袖一挥,四散的碎片木屑消失于无形。
    谢秋石拉开轿帘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你们怎么衣衫不整地贴在一块?谢仙君拧了拧鼻尖,秦灵彻,你怎么还不走?要来我山头蹭仙宴吃啊?
    秦灵彻一挑眉,脸上复又带上了戏谑之色:不闹别扭了?
    他襟前仍是一片破损,玉石宝珠散了一地,暗银色的丝线滴水似的垂下来,他恍若未觉,既不遮掩,也不修复。
    燕逍点了点指尖,长枪便不见了,谢秋石转头看向他,摸了摸鼻子,又挠了挠头发,不太自在地轻声道:我看到螃蟹了。
    燕逍道:嗯。
    白津洞天的,是不是?谢秋石声音软软的,他们都不给我找,说辟谷的仙人不吃鬼道泥巴里乱钻的螃蟹。
    燕逍安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你帮我找来的吧?谢秋石脸皮涨红,嘴巴又动了两下,最后还是合上了。
    燕逍自然知道他这是要和解,又拉不下脸开口的意思,只伸出一只手,替他理了理头发:回云台殿去,让人给你端上来。
    谢秋石登时眉开眼笑,一下子蹦下轿,把燕逍也拉了下去,又冲车里嚷:秦灵彻,你来不来?可千万别说来,我只是客气客气,没真想你来分一杯羹。
    秦灵彻却淡笑一声撩袍下轿,仿佛适才的刀光剑影都不曾发生过,他毫不客气地道:恭敬不如从命。
    谢秋石眼睛一撇做了个鬼脸,余光却见到帝君陛下一身衣服不知何时早已恢复如初了。
    三人拉拉扯扯上了云台,里头的仙童仙仆早已得信摆了一席,见到帝君陛下时纷纷躬身行礼,对上谢燕二人又开始前倨后恭。
    帝君侃道:送小辈来瀛台山做童仆历练的,都是有些脾气的。
    谢秋石就当没看到,倒是燕逍,冷冰冰附和了声。
    秦灵彻和谢秋石都像见着鬼了一样盯着他,燕逍没说话,只低头冲一旁的小童吩咐了声,小童忙将天帝引向上座。
    秦灵彻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眼燕逍,挨着白玉桌坐了,低头一看,忽地站起来。
    怎么了?谢秋石眨了眨眼睛。
    秦灵彻屈指叩了叩桌面,蹙眉道:你瀛台山的人,确是有点脾气。
    说罢他拂袖离去,谢秋石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眼,不看不知道只见秦灵彻座前的银碗银筷,不知何时都变成竹篾竹筹所制。
    谢秋石啧啧两声,指着问燕赤城:你干的?
    燕赤城不答。
    你在轿子里跟他打架,他都没生气。谢秋石奇道,这竹碗又怎么叫他着恼了?
    说着他伸手想去摸那竹碗,被燕赤城截住了手腕。
    这是厕筹。燕赤城打了个响指,适才的小童又上来将那碗筷撤了,天帝陛下修炼八荒独尊术,在凡间历劫无数以清孽煞,这清洁溷所①之事自然没少做过,大约是勾起他的心病了。
    谢秋石听了个一知半解,也不懂这秦灵彻怎么又对几根竹子起心病,只咕囔了两声,便又眉飞色舞地喊人将螃蟹呈上来,至于天帝之流,在鱼鲜甜食面前早给他抛在脑后不提。
    白津洞天是仙鬼交界处一所奇地,白川如浆,万树常绿,凡间更有侠客称曰:冬生攀瓜夏生梅,秋风惊起蛱蝶飞。然而谢秋石对此倒是不甚在意,他独独心念白津里头个大肉肥的螃蟹。
    谢秋石素来耽腻耳鼻口舌之欲,天下美食中又独爱鱼鲜,鱼鲜里螃蟹为头等,鲳鱼鮰鱼次之,鲫鲤鲂鳊再次之。
    随着一笼笼螃蟹呈上来的还有热酒香醋,以及果碟若干,谢秋石逮着那团脐的便大快朵颐,他一向不爱用蟹针蟹钳,上手便掰扯起来只有这活他从不想假他人之手,但听喀嚓一声轻响,蟹盖一掀开,金黄灿灿的蟹油便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他忙将自己的小指含在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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