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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非不知变通的人。
谢重锦抬眼:“那主考官是叫孙良贤?”
傅惜年一怔,颔首:“正是。”
他本以为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如今看来……陛下竟什么都知道。
“先前东厂查到些证据,他那样不加掩饰,本就知道他背地里干的事。只是那会儿中着蛊,想发落也有心无力。今日朝上朕要彻查,一群人互相推诿含糊其辞,偏他阻挠得最激烈,摆明了有鬼,是个没脑子的。”谢重锦面无表情,“惹朕心情不快,被当场发落了,也算杀鸡儆猴。”
陆雪朝侧目:“陛下摘了他的乌纱?”
谢重锦垂眼,没什么多余情绪:“朕摘了他的脑袋。”
第21章 抄家
谢重锦这话说的极平静, 仿佛摘一个人的脑袋与喝一杯水没什么不同。
王以明和林蝉枝同时打了个寒颤。
他们可都是良民,沾染人命的事儿是想都不敢想,头回见识到皇权的力量, 一时有被吓到,连坐姿都乖巧了一些。
花颜正低头百无聊赖地翻看指甲, 闻言指尖一颤,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看似平易近人, 热爱讲故事的男人,真的是一位掌控生杀夺予的帝王。
敬畏是有的,惊惧却没多少。皇帝杀的是贪官,又不是滥杀无辜, 他们拍手叫好还来不及。
就是见惯了皇帝平日里病猫似的样子, 这一发威,才发现还是头蛰伏已久的猛虎。
在场唯一真害怕的就是赫连奚,他怕下一个掉脑袋的是自己。
既然之前长黎皇帝的昏庸好色都是中蛊所致,现在清醒了,本国的蠹虫尚且要秋后算账,他这异国的皇子还能有活路?
这四人各想各的, 剩下几个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国家大事上。
既然陛下允许他们听政,自然也是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柳雁声沉吟片刻。他身上充斥着世家子的贵气优雅, 认真思索的样子就像在思考什么完美对策。
正当旁人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时,柳雁声说出的话却很接地气:“所以当务之急是搞钱。”
他曾经也是个饱读诗书的贵公子,身上根本不沾铜臭味儿, 这三年在宫里被逼的,已经学会精打细算, 抠门到极点, 满脑子只剩钱。
身为执掌六宫者, 柳雁声要维持整个后宫的运转,要确保每月俸禄的发放,本就开支紧张,各宫用度都一减再减,裁员了不少宫人,皇帝还时不时大手大脚地赏赐人……柳雁声一个贵妃,每天为钱奔波劳碌,说出去谁信?
柳雁声起初最烦后妃惹事生非,还得要他来处理,后来他希望后宫天天出事,只要一出事,他就能罚俸,就能省钱。
——就已经被逼到这种程度了。
花颜:……这不是废话?
他一个不懂朝政的,也听得出长黎现在很穷,非常穷。
长黎正处于百废待兴的地步,建城墙,修水利,开良田,造武器,赈灾民……处处都需要钱。
“按常规来说,若是国库空虚,就提高赋税,或让士兵解甲归田,减少军饷发放……”
沈鹤洲话音未落,秦玉龙就斩钉截铁道:“不行,先前刚与栖凤打了一仗,元气大伤,又有夜郎居心叵测,虎视眈眈。夜郎连陛下都敢下蛊,焉知哪日不会直接攻进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正是用兵的时候,从哪儿节省都不能从军事上节省。不仅不能节省,还要拨军费给士兵造铠甲武器,才能防住那夜郎国。”
“也不能提高赋税。”傅惜年紧接着发话,“近年来天灾频频,百姓流离失所,庄稼颗粒无收,已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正是需要降低税收、开仓赈灾,提升民心的时候,绝不能再增加税收。”
这就陷入死循环了。没有良田水利等工程应对天灾,百姓就会成为灾民,无力承担税收,填充不了国库,国库空虚下去,又没钱建造利民工程。
“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军备,赈灾才是要紧事。”傅惜年道。
秦玉龙不高兴了:“军队是国家最重要的防线,怎么就不要紧了?武器装备对士兵有多重要!若无将士保家卫国,百姓又能如何安生?傅探花没打过仗,怕是没见过战场上尸骸遍野的惨状。”
傅惜年也不让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夜郎未必明日就会打进来,百姓若得不到救济,每天会有多少人冻死饿死在街头?百姓一刻也等不得!秦小将军在军营里待久了,也看不到民间饿殍遍地的景象。”
这两人一武一文,竟有吵起来的架势。
陆雪朝温声道:“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可以抄家呢?”
秦玉龙:“……”
傅惜年:“……”
众人惊悚的目光落在陆雪朝身上。
难以置信,就是这个光风霁月的神仙公子,用最温温柔柔的语气,云淡风轻地说出了“抄家”这个词。
但转念一想,皇后殿下说的对。
这两人属实是吵上头了,仔细想想又何必。钱分明都进了贪官的口袋,把贪官家全抄了,财产充公不就好了?军队和百姓,哪个都不该是牺牲品,贪官的狗头才是该被斩下的。
柳雁声当场鼓掌:“臣早就想这么干了!”
四大世家都是钟鸣鼎食的簪缨世族,底蕴深厚,近年因家国不宁,君王昏聩,过得愈发清贫,钱都拿出来救济百姓,尽管也只是杯水车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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