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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没有与她门当户对的家世背景,站不到足以俯瞰天下的高度,那就不谈什么理解,更不必谈相知相许。
    昔年的先楚后何等耀眼,让朝中一众男人谈之色变,可他们终究还是不认可她,强行认为自己只不过是屈从于她的淫威之下,而不是拜服于她的政治才能。
    这并非是任何人的错,而是世俗使然。强势如夜雪焕,也不敢公然挑衅世俗、为自己母后正名,也劝她不要盯死军中这一条路,亦不要对婚姻一事太过抵触;力抗不行,还能智取。
    她隐约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些,又说不上来具体明白了哪些;尤其是经历过云水关之乱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武力方面的先天劣势,可若要让她像寻常女子一样在家弹琴绣花,那显然也不可能。
    少女在十九岁这样的年纪思考起了人生的意义和价值,这对于女子而言已经世间罕有,也没有人能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但她依旧执着。有些人天生就是如此,懵懂一世也就罢了,可若是看到了彼岸远方的风景,哪怕只是一点蜃影,也注定要在求知求解的路上不死不休。
    她与楚长越之前不过互相知道个名号,在右陵也只是一面之缘,并未过多注意;可此次真正接触之后,她便恍然觉得许多疑问都似乎有了答案。
    楚长越比夜雪焕还要小两岁,作为伴读,四岁入太学府,十一岁结业,十二岁就通过楚家的关系提前入伍,军龄比夜雪焕还长,挂翎时甚至还未及冠,一直都是个极优秀的军人,只是因为性情温和,一直跟着夜雪焕才锋芒不显。
    他刚刚接手楚家的军力,风头正盛,夜雪渊便赐封他为征西大将军,几乎把所有的正面战场都交给了他。
    西南诸国兵力薄弱,楚长越一路势如破竹地打进了颐国国都,转而又扫荡了其余诸小国,一战未败;虽说是因为战力悬殊,但也足以看出他在应变和决策上的经验老到。最令人惊艳的是他的控损能力,哪怕己方占据着压倒性优势,他也并不冒进,稳中求胜,尽量避免硬冲突,将伤亡控制在最小程度。
    这种作战风格自然最受将士欢迎,楚家那些原本还颇有疑议的军官也对他赞赏有加,都评价他是继夜雪焕之后的又一尊年轻战神;虽然难免有些奉承之嫌,但他也的确能当得起。年后论功行赏时,应该也能获封个小侯位了。
    这种稳健成熟引起了白婠婠的注意,在她看来,许多年轻将官的作战风格都偏激进,为了战功而过于追求杀敌数量,不计己方牺牲,再标榜和鼓吹“为国捐躯”;而楚长越在这样的年纪已经懂得珍惜和尊重性命,在取胜的同时尽量避免着伤亡,无论敌我。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不具备任何侵略性,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他软弱好欺;那是真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大家之风,绝非那些故作风流的纨绔子弟可以比拟。
    他不以身怀力量为荣,反而将其视作责任和负担,就如同一柄不愿轻易出鞘的利刃,不用以伤害,而用以守护。
    那种温和内敛让白婠婠如沐春风,那或许就是她在“强大”之外所想要寻求的品质。
    更有意思的是,楚长越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锐不可当,可一旦卸了枪甲,又变得温文尔雅、腼腆拘谨,和她说两句话还要紧张脸红。指挥作战时思路清晰、口齿伶俐,可到了酒席之上,稍微喝一点酒,被人调戏两句,居然还会恼羞成怒到口吃,鲜明的反差不仅不显得突兀,甚至还很可爱。
    参军十二年,磨砺出了一身的坚毅果敢,军中的恶习陋习却一点都没沾到,甚至连一句脏话荤话都没有,完全就是个文书礼教下熏陶出来的贵公子。难以想象他自小与夜雪焕、莫染这些人混在一起,是如何做到出泥不染的。
    看着他处在一群兵痞子中间,白婠婠就觉得他简直是野鸡堆里的一只白鹤,出挑、优雅,而且迷人。
    每当前线推进之后,后方战场就要交接给定南军;这交接工作本不需要白婠婠去做,但她还是硬揽了下来,就为了能去多见见楚长越,看他被自己逗弄得面红耳赤还要强作镇定,甚至一定要保持住五步开外的距离,就情不自禁想要更靠近一点。
    她甚至隐隐找到了一条夜雪焕所说的另外的途径,若能与这样的男人一起,安一方水土、守一世太平,哪怕不用上阵杀敌,也未尝不是人生价值的实现。
    然而对于楚长越而言,最开始与白婠婠的相处当真可谓煎熬。他最初对于女人的印象都源于他娘亲和大嫂,而且都不是什么好印象,自小就对女人避之不及。夜雪焕十四岁时房里就有了使女,他却一直拖到十七岁才算草草有了体验,为此还被莫染嘲笑了许多年。
    若论战场临敌,楚长越比同龄的绝大多数人都有经验;但面对女人时,他实在手足无措。尤其白婠婠还格外难缠,身为郡主却没有一点贵胄千金的矜持,迎上来的总是一副灿烂又促狭的笑容,张口就是调戏。
    比如她会问:“楚将军可有心仪的女孩子呀?”
    楚长越当然只能回答没有。
    白婠婠又会问:“那可是像三哥哥一样喜欢男孩子?”
    楚长越并不认为夜雪焕是好男色,他与蓝祈之间本也始于算计。到了他那个层面上,就连床笫之事也会涉及各种利益牵扯,不能被人看出喜好,所以大多都男女不忌,单纯好女色或男色的很少,像楚长越这样几乎不沾的都能算是异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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