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岗哨上的卫兵见这群贵人从从容容地就要进山,顿感十分钦佩,然而没人敢靠近,远远堆在一起观望。之前那个被玉恬戏耍过的小守将据说已经恢复,但吃一堑长一智,今日根本就没出现。严睿倒是想跟着去,奈何玉恬没有多余的香囊给他,只能给童玄塞了十几筒信烟,要求他每日早晚放信烟报平安,瞭望台上会有人随时关注;又叮嘱千万不要走得太远,罗盘失灵会迷路云云。
蓝祈有阵图指路,并不需要罗盘,但夜雪焕还是好言安抚了这位担惊受怕的边关将领几句,这才进了西丘陵。
西丘陵的整体地势如同一个大肚的口袋,外窄内宽。向内走了十余里后,山脊逐渐错开,脚下自然也平整开阔了许多。雨季早过,虽然遍地都是湿滑的绿苔,但好歹土地硬实,山壁稳固,倒不担心会遇到山灾,也不怕沿途留下的路记短时间内会移位或失效。
丘陵内部果真如玉恬所料,除了那种被她暂命名为“迷香花”的白色小花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鸟兽虫草,走在其中若无人说话,就只有错杂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静谧得仿佛与世隔绝,唯剩下一片荒芜的死寂。
在这样的环境中待得久了,就算没有迷香花的致幻效用,怕是也要疯了。所幸他们人多,莫染和夜雪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互相漫无边际地调侃,总算还不至于太心慌。
蓝祈腰间挎着装有阵图的铜制卷轴筒,但整张阵图早已熟记于心,甚至不需要看,引着众人在山石间穿行。
越向深处,迷香花就长得越茂盛,奇特的是花茎都朝着一个方向趴伏,宛如信徒朝圣;蓝祈大致推算了一下,应该就是朝着皇陵的方向。
莫染啐道:“妈的,明明都有现成指路的,偏偏却要这么弯弯绕绕。”
“望山跑死马,岂有这么简单。”夜雪焕嘲道,“少废话,赶紧走。”
几人脚程都快,玉恬怀着胎竟也不受影响,清晨出发,傍晚就找到了第一个位置点,不出所料地只有光秃秃的山壁。
没人指望能一发中的,所以也算不得太失望。蓝祈取出阵图,用细竹签蘸了红泥,在第一个点上打了个叉,平静说道:“另一个点离得不远,看过之后就在那附近扎营吧。”
第二个位置点果然也落空了,天色也近全黑,夜雪焕命人寻了一处平坦的背风面,就地扎营。几名亲兵铲去了营地周围的迷香花,搭起营帐,生火造饭。
玉恬到底情况特殊,饭后检查过每个人的香囊情况后便径自休息,蓝祈则在火堆前对着阵图规划第二日的路线。
他在瞭望台上比对过的阵图只占整个请门阵的三分之一,但这一部分就有近三十个位置点,这一趟进来最多只能看十二三个,实际上无功而返的概率很大。他必须要照顾玉恬的身体情况,绝不能贪功冒进,一定要以最效率的方式,尽可能多看几个。
接下来两日,依旧一无所获。
队伍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每个人都越来越沉默,再没了一开始时调笑的心思。莫染明显很烦躁,但也不能责怪蓝祈;蓝祈每日依旧冷静带路,但到了晚上扎营休息时,也总忍不住要叹气。
到得第四日夜间,蓝祈也终于绷不住了。阵图上已经画了密密麻麻的一排叉,他举着竹签隔空比划,想在明日之内把附近三个点都探查到,但又发现太过勉强,苦恼地把签尾咬在嘴里,用牙尖碾磨泄压。夜雪焕上次见他这般模样还是在右陵破译赵英的账目的时候,太过自负的人就是如此,容不得自己被任何事难倒。
他上前将人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抽走了那根满是牙印的竹签,往他嘴里塞了颗微酸的蜜饯,低声安抚道:“不必着急,还有时间。”
蓝祈最后看了一眼阵图,仔细卷起收进卷轴筒中,转身把自己蜷进夜雪焕怀里,在他胸前闷闷道:“我知道。”
此时已是夜半,莫染和玉恬各自在帐中休息,夜雪焕带着两个侍卫轮流守夜。整个西丘陵中除了他们就再没其他活物,守夜也不过是以防万一,两个玄蜂侍卫在营地外围,边站岗边打着瞌睡。
山间夜凉,蓝祈在火堆前坐了半夜,脸倒是烤得发烫,手脚却依旧冰冷。夜雪焕拿斗篷裹着他,一手覆到他眼睛上,柔声道:“乖,睡吧。这一趟横竖是看不完的,明日若还请不到,就早些退出去,过几日再进来就是。”
覆在眼上的手掌温热厚实,蓝祈从指缝间看到他的侧脸,那张向来从容坚毅的脸庞上也带上了浓重的倦意。
那是身心上的双重疲惫,队伍中的每个人大抵都是如此状态,确实都快到极限,不能强求。
口中的蜜饯被咽下,蓝祈多少得到了些安慰,心中的烦闷也消退了些,低低嗯了一声,伸手勾住夜雪焕的脖子。夜雪焕只以为他是在索吻,顺势亲了下去,送入口中的舌尖上却带着一粒清甜的血珠,滑入喉咙后,立时便胸肺爽利,神智清明。
他知蓝祈心意,并不拒绝,含着那犹有酸甜蜜味的舌尖吮了吮便即放开,在他臀上轻拍一下,笑骂:“你又不听话了。”
蓝祈脸上微红,忍不住瞥了眼不远处的两个侍卫,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们的亲密举动之后,自己拉起斗篷后的兜帽盖住脸,哼哼唧唧地耍赖:“没有,我很听话的,这就睡了。”
“真拿你没办法。”夜雪焕失笑,低头在他鼻尖上亲了亲,“睡吧,乖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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