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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山腹都在剧烈晃动,最上方的平顶也开始落下碎石,除了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外,几乎已经听不到其他声响。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安全的第七层,在上最顶层之前,莫染与童玄又换了一次手。这一层的走廊更长更宽,便于拉开距离,是以他们不准备再与尸俑交锋,只以最快速度奔命。
夜雪焕与莫染之间自有默契,若当真无法一起全身而退,无论如何也都要把玉恬这个孕妇优先送出去。
但夜雪焕的预估终究还是错了。
最顶层的尸俑有足够的时间脱离最初的混沌状态,虽然还是一样的僵硬腐朽、不敌一合之力,目的性却非常明确,并不主动进攻,而是把走廊堵得严严实实,只拦不杀,分明就是要他们留在皇陵之内。最接近这一头的还是雪鹄关的骑兵,虽然马匹也都是几乎走不动路的僵尸,但拦路的效果却极佳,列成方阵的高头大马并排站着,生生出来几分万夫莫开的架势。
夜雪焕和童玄在前方艰难地砍着马腿,马上的尸俑活动不便,弯腰想抓又忌惮他们身上附着的血蛊,动作稍大还会把自己摔散架,实际上并无任何战斗力,但倒下的兵马尸骸却越发阻塞道路。
如此密集的方阵之中,蓝祈的轻术也发挥不出任何作用,和莫染一起跟在后面,一边躲避马上掉下来的残破尸俑,一边缓慢前行。
好不容易突破了骑兵方阵,开路的两人都已经精疲力尽。童玄虽然自小训练,双手皆利,但右手有珑风捏出来的新伤,左手毕竟不是惯用手,厮杀这么久,双手都在痉挛,已经快要握不住剑了。
夜雪焕的情况比他更差,二三十里不间断的狂奔引发了他心肺间的旧伤,肺腑间进出的仿佛都不是空气而是岩浆,口鼻间只剩下浓郁的血腥气,又痒又疼,忍不住闷咳几声,唇角涌出了细碎的血沫。
蓝祈心头一紧,赶紧就想上前搀扶,自己却也走得摇摇欲倒。他伤口不易愈合,止血比常人要慢上许多;方才第二刀割得深了,到现在都在淌血,难免头晕乏力,抱住夜雪焕手臂时腿都是软的。
看似没受伤的莫染其实体力消耗最为剧烈,扛着两条人命跑了几乎一半路程,此时还能站着都是靠意志力和求生欲在强撑;而玉恬虽然一直没自己跑,但血蛊离体这么久,脸上也已经惨无人色。
五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满身血污、狼狈不堪,早已到了强弩之末,可周围的尸俑依旧在缓慢地形成包围圈;它们发不出声音,就这么沉默着,瞪着空洞的眼窝围成一圈,将恐惧和绝望无尽放大,仿佛想就这样慢慢摧毁他们最后的逃生意志,把他们永远留在黑暗之中。
因为极度疲累,他们不得不短暂停顿,脚下却传来一波大过一波的震颤,自下而上的气浪将他们掀得东倒西歪。下面七层的灯台已经全部熄灭,说明墓室和走廊已经全面坍塌,再接下来就轮到最顶这一层了。
死亡逼近脚边,他们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都是生死边缘游走过几回的人,说不怕是骗人,但放弃也不可能。
夜雪焕猛一咬牙,把蓝祈受伤的左手拉到嘴边,舌尖胡乱在伤口中刮了些清甜的血珠,勉强提起些精神,然后一把抱起蓝祈,不管不顾地往尚未完全合拢过来的尸俑堆里冲去。
他分不出余力再给指令,但莫染和童玄都看得出他的意图,同时发足疾奔。
如今的情形之下,唯有靠速度突破重围。
尸俑似是知道他们试图做最后的抵抗,一改先前的被动,纷纷上来拉手拉脚。莫染和夜雪焕往前冲,玉恬和蓝祈便奋力将四面八方伸过来的枯朽手臂拍开、踢开。童玄走在最后,玉恬的本命蛊此时都附在他后肩上,翅膀振动出人耳听不到的嗡鸣,将落在后面的尸俑驱散。
不断掉落的碎石在每个人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痕,体力的严重透支压迫着体内所有的骨骼、脏器和神经,然而对生的渴望又似乎还能从一些边边角角里挤出些潜藏的力量。
离最高处的看台不过半圈走廊,却走得比之前七圈半还要艰难。
终于奔出走廊,踏上看台,谁也不敢停留,迅速穿出山洞。山腹内的蓝火所剩无几,勉强能照清外面的石桥,莫染此时已然感觉不到任何疲惫恐惧,甚至几乎要感觉不到自己的腿,扛着玉恬飞奔过桥。
那晃荡的悬桥来时让他站立不稳,此时却脚下生风,到了对面后就将玉恬放下,将装着广寒玉的锦囊往她怀里一塞,低声道:“你先走!”
山洞那头的坍塌的确没有蔓延过来,但震动依旧使得悬桥摇晃不止,连带着两截石桥都有了裂痕,已经是能过来一个算一个的状态。他和玉恬到了这头就算安全,但他必须等另外三人。
玉恬没有犹豫,转身奔入狭长的山道。她身上没有火把,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但好在这是条直道,与地宫主体也相对独立,身后的震响渐行渐远,直至平静。
血蛊离体可以不收回,但本命蛊会自发跟随本体,此时已经回到她身边,所以她再也无从知晓后面几人的情况。
她亦不想在这种时候显得无情无义,但她肚子里还有一条性命,她冒不起险。
——更何况,若那几人真的没能出来,总要有人带回皇陵里的真相,带回他们拼了命也想要带回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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