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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在学里读书,回家后父母已在协议书上签字摁手印。他闹着要去衙里报官,母亲却拉住他说,家里穷困,供他读书科举要花不少钱,迫不得已才卖嫁他的姐姐。家里无人反对,皆出于自愿,便是他告到衙里,也是无济于事。
就这样,他的姐姐嫁给了一老头。一年后生了个男孩,却在孩子出生那日,因出血不治而亡。
而罪魁祸首蒙真却跟个无事人一样,摇身一变,跑书院读书来了。
陈秋石想不明白,为什么恶者做了恶事后还能逍遥法外,而他们贫者就活该受制于人,任人欺负摆弄。
那本《中庸》是他放进蒙真书箧里的,他想让他名声扫地,因此而被赶出书院。
只是事与愿违,他没能得偿所愿。
陈秋石握着那一卷《中庸》,眼里突地就蓄满了泪水,哽咽几声,转身跑出了学堂。
课室里一时阒寂无声,郑夫子看了蒙真一眼,叹息一声,也跟着离开了。
学里就只剩下蒙真蒙鸿父子二人。蒙鸿蹲身捡起地上的书,替他爹收拾好桌上纸笔,一并装进了书箧里。
而后背上身,道:“爹,咱们也回家去罢。”
蒙真点点头,与他一道出了书院。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蒙真闭目小憩。蒙鸿则在旁边絮叨个不停。
“爹,听说行香楼里的饭菜美味可口,要不儿子带您过去开开胃?”
见蒙真不理会,他又继续:“爹在学里读书辛苦,现下天色未晚,不如咱们到晴雨湖上划船,湖上风光大好,正好消消爹身上的疲乏。”
蒙真依旧不理会,蒙鸿就凑他跟前,仔细端详。
见人双目紧闭,岿然不动,活像个道士,身子不自觉又近了几分,轻声说:“爹,您修仙呢。”
蒙真睁开眼,斥声道:“你若嫌闷,坐外面与阿青说话,别在我耳边嗡嗡,我嫌聒噪。”
蒙鸿脸上的笑意顿时凝住,他想着他爹学里读书辛苦,便想带人在外散散心,谁知他爹不领情。
不领就不领吧,蒙鸿撤回身子,乖乖坐好,再不言声。
蒙府离书院不远,马车很快便停了下来。蒙真身上有些疲乏,晚饭也没用,便躺床上睡觉去了。
翌日天不亮他便爬起床来,先是在院子里打了会儿太极,之后用了早饭,刚坐进书房,屁股还没挨热呢,一道女人的声音就从外面闯了进来。
“蒙老爷,蒙老爷……”
蒙真不明所以从书房出来,见一个妇人站在他家院子里。
妇人笑盈盈迎上来,问了一礼:“蒙老爷近来可安好啊?”
蒙真不识得这人,不知如何回话,那人又前来一步,抓着他的手臂说:“蒙老爷,婆子我又给你寻了门亲事。”
蒙真如遭蛇蝎,一下子将其推开,脸色阴沉如乌云一般。
妇人不明何意,讶异道:“蒙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我是崔媒婆啊,您不认得我了?”
崔媒婆是香河县有名的媒人,蒙真前几门亲事就是她给说合的。前些时日,她听闻蒙府的五夫人没了,想着蒙老爷空虚寂寞,就又给人说了门亲事。
不料蒙老爷竟毫无反应,还将她给推开了。崔媒婆看着蒙真,满脸疑惑,蒙真心里是叫苦不迭。
原主干的混账事,而今一件件全落在他的头上。他一个修道之人,清心惯了,哪能应付来这些破事。
崔媒婆也是个见多识广之人,面对蒙真的横眉冷脸,她很快就调整过来,笑颜一展,再一次贴上身来。
“蒙老爷,我与你说,这次给您寻的亲事相当不错,女孩儿二八年华,长的那叫一个水灵……”
说着伸出一指,“还是这个价,一百两,您要是觉着成,便点下头,婆子我这就给您定下来。”
蒙真这次没再推开她,而是往后退开几步,与之错开一段距离,负手道:“你快走吧,以后莫要再来,更不要与我说亲事。我蒙真一把年纪,遭老头一个,可别再糟践人家姑娘了。”
崔媒婆怔怔地看着他,很是不解。心想,这人之前从未拒绝过自己给说的亲事,今儿个是怎么了,不仅人变得冷淡,色都不沾了。
她这边纳闷着呢,院门上贴着的两颗脑袋可是看得津津有味。
蒙澈抬起脸与蒙鸿道:“二哥,咱爹这是又要给咱们找新的娘了。”
蒙鸿笑道:“非也。咱爹非但这次不会给咱们找新的娘,往后也再不会了。”
蒙澈疑惑:“可是爹每次都没有拒绝崔婶子的说亲啊。”
蒙鸿依旧笑:“二哥说不会就不会了,你往后看便知。”
那边崔媒婆又换了副笑脸,继续与蒙真说道亲事。蒙真只手一摆,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要她赶紧回家去,别在此浪费口舌。
崔媒婆见说他不动,心慢慢沉了下来。转头看见门上的蒙鸿与蒙澈,忙招了招手:“二公子,四公子。”
蒙鸿咧嘴一笑,喊了声“崔婶子”,拉着蒙澈走了过来。
崔媒婆便与蒙真道:“蒙老爷,我看你家蒙鸿也不小了,到了娶亲的年岁。正好我这里有门合适的亲事,就咱们县柳员外家的柳二小姐,那身材模样叫一个俊啊,与你家二郎倒是十分般配……”
巴拉巴拉,崔媒婆捡着好的说了一大堆,换来的却是蒙真的一句:“他的亲事你问他,别问我,我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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