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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影……未曾见过,却有耳闻,紊乱灵气在极小可能下重现着途经的场景,成为蜃影。但蜃影出现的地方往往距离场景不远,此处怎会有貌状海底的蜃影?”
成片鱼影缓慢经过,在三人身上落下流动的斑驳影子。
夏歧即便知道是虚影,也忍不住抬手,指尖与一条尾鳍迤逦的鱼轻擦而过。
微微发亮的鱼掠过他的指尖,留下清冽的稀薄灵气,温柔缱绻地围着指尖一绕而过,又从容离开。
清宴仰头,目光沉静:“是沉星海。”
夏歧讶然侧首,陵州临近沉星海,长谣驻地却依山而建,与沉星海有上一段距离。
“这秘境莫非是隧道,打穿了沉星海?”
闻雨歇却是蹙眉摇头:“沉星海如今可不是这个样子。”
夏歧立马反应过来,是了,百年前灵影山之战,战争持续了七天,临近海域沉星海的水生灵兽无一幸免,残留的妖气与煞气形成漩涡乱流,昔日灵兽繁多的沉星海变为连修士都无法深潜的死亡之地。
不可能有眼前这般悠闲瑰丽的鱼影。
安静鱼影在清宴眸中留下绚丽光影,隐约泛起深蓝色泽,他仿佛也怕惊扰了眼前梦一般的场景,低声开口:“蜃影场景十分完整,最初承载它的灵气应该十分浓郁。或许是灵影山覆灭之前便存在了,它阴差阳错进了秘境,秘境里地域宽广,少有侵扰,时间流速也有别于外面,便一直存在下来。”
如今这片灵气越发稀薄,若不是三人进入秘境,有幸撞见这场旅途,它们将在无声的流浪里慢慢消散。
话音刚落,三人忽然被其他动静吸引过去,视线穿过鱼影落在蜃影景象里的海面上。
平静的海面忽然被船只悠悠划开,随之依次亮起一团团温润的釉色光晕,更多船只悠闲往来。
周身微微发光的水生灵兽把上半身化为人形,拖着迤逦尾鳍像海面浮去。
夏歧被这番景象震撼得放轻呼吸,轻声开口:“这是……”
清宴也在这番景象里顿了顿:“古籍记载,陵州千灯节若与灵影山灯市相逢,则存在两个灯市,一个在人间,一个便在沉星海上。”
他出生时灵影山便已经覆灭,只从古籍上窥得只字片语,如今却亲眼看到藏在字里行间的盛景。
闻雨歇目光一刻不离地望着:“我以前听师父说过百年前的沉星海灯市,属于修士的海市在海面上,昼间水天蔚蓝一色,到了夜里,天上星火与海上灯火连成一片。灵兽化为人形与修士商贸往来,谈笑叙旧,还有画舫歌舞,玄鲸也会来凑热闹……繁华极了。”
夏歧望着海面逐渐连成一片的星火,从海底仰望便是一片绚烂星海。
微微发光的鱼影穿过周身,他知道这些生命如今早已消逝,与他擦身而过的,是百年前的光景。
但这一刻,这些美丽得安抚心神的生灵让他感到莫名亲切与震撼。
他睁大眼:“我知道为什么叫沉星海了。”
沉月揽火,星落大海。
鱼影末尾,一只玄鲸缓缓游来,巨大的阴影流淌而过。
清宴鬼使神差地抬手,玄鲸恰好嬉闹般旋身游曳,洁白的下颚从他的手中缓慢滑过。
这一刻,百年时光如若骤然消失,温顺宽厚的巨大生灵在他手中撒了个娇,尾鳍无声搅起的光影在清宴眼中留下绚烂光斑。
夏歧一时看呆了。
蜃影带着鱼影缓慢离开了,三人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里久久无法言语。
清宴回头,目光追随着远去的蜃影,没有说话,眸光微动。
夏歧没有像往常那般与他说话逗趣,只是安静看着他的侧脸。
没想到在这个秘境看到百年前的景致,相关的地点却十分特殊又敏感,三人各自陷入思索。
夏歧知道长谣与灵影山交好,灵影山一战之后,十方阁与长谣的关系在往后几十年间都十分紧张,闻雨歇便是在那时候当上掌门的,想必并不轻松。
不过,当初灵影山的灵兽被魔气侵染,各门派庇护的州界都受到了滋扰,怎么偏偏是十方阁先找上门了?
也许是有着猎魔人的偏见,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十方阁说的话,可信几分?
但如若是假,百年来其他门派没人来置疑?
夏歧心里存疑,却没有说出来。他与清宴虽是道侣,闻雨歇对他也莫名亲切,但三人所在门派在灵影山一战里却各有立场。
鱼影一过,沉默在三人中蔓延。
夏歧刚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忽然察觉一道凌厉的气息接近,他下意识提剑一挡,竟然被震退数步。
再抬头时,四周只剩下他一人。
夏歧蹙眉,刚要上前几步,却察觉周身空气流动有些微不对劲。
他犹疑环视空荡荡的周围,挑出剑尖一试,一道巨大力道顷刻打了过来,剑几欲脱手——
只见自己周身凭空起了一道道水墙,把他包围其中,水流迅速而湍急,化为能切断一切的利刃。
清宴与闻雨歇去哪里了?
一阵音调怪异的笑声忽然临空响起,带着故意拉得缓慢的音调。
“这么多年来,你倒是长进不少。”
夏歧瞳孔蓦地一缩,心脏如同沉进寒潭,却又因愤怒蔓延开灼烧之感。
这个声音如同尖锐寒冷的冰刃,强硬而不由分说地撬开了他心底最恐惧的那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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