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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山灵说着视人命为草芥的话,他却知道,山灵曾对灵影山的覆灭感到愤怒,也自知祂的过失推动了当时的灾祸,想要急着弥补过错。
但所用的,却是更大的过错。
清宴直视着沉默的魔核,沉着声缓缓问道:“当初整座灵影山敬你为神灵,敬之畏之,供奉不断,你把他们当做什么,又把世间生灵当做何物?”
山灵仿佛感受到清宴话语间的寒意,也想到了百年前的和睦岁月,到底是有几分留恋,劝说的声音温和了不少:“殊琅,弱小生灵转瞬即逝,活得再精彩,百年之后,又有何人记得?但能为我们所用,争出一番新局面,那便死有所值,是一分殊荣……”
清宴一振袍袖,眉眼压低,显出明显的冷肃怒意。
他终于发现,在山灵眼中,任何生灵,包括灵影山牺牲的千万妖灵,都是对方的玩物,命运能被搓圆捏扁,用之可弃。
“且不论妖灵寿数几百年,即便是凡人百年生命,在你眼中转瞬即逝,可随意抹除,却是他人珍贵亲近的挚友家人,也拥有苦乐俱全的完整一生。万物顺应天时而生,你无权决定他们的生死。”
山灵嗤笑一声:“天时?身为妖灵,你应当知道,弱肉强食便是世间法则……”
声音倏然消失,是载川雪亮的剑锋进了几尺,慢慢没入了坚不可摧的魔核之中。
清宴悬在法阵前,上百法阵的铭文忽然急速运转,逐渐融合,向着早已埋藏其中的封印大阵变幻,灵气乱流扬起墨蓝的衣袍。
他一手隔空操纵着载川,衣袖猎猎,那柄令群魔尽伏的剑利落穿梭在魔核之中,寒芒搅碎一切。
他的声音比剑锋上的寒芒还要冰冷:“你有你的法则,但力量不足,便不能由你。”
魔核剧烈颤抖着,是恐惧也是愤怒,终是毫无抵抗地看着蓝澈铭文组成的网越收越紧……
*
夏歧踩着潋光,悬在无尽黑暗中。
他试探地伸出一只脚尖,点了点剑下一寸的地方,虚无竟然泛出水波纹,也倒映出他的半只靴子。
他倏然收回脚,满脸疑惑地缓慢蹲了下去,打量着那处黑暗,抚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片刻前,他循着罗盘的指引沉向空间法阵的深渊。
之前苏群云在深渊底下,万千魔藤肆虐,难以御剑,此时倒是畅通无比。
然而明明相距打斗战场只有一刻脚程,却听不到那边的任意一点声响,无尽黑暗中也看不到任何事物。
这里死寂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当罗盘显示九霄就在此处,他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黑暗和诡异的“地面”,便意识到,似乎到深渊的底部了。
他伸手在更像镜面的“地面”上晃了晃,镜面上随之出现一只手,也一齐晃了晃。
他隐约察觉有些怪异,却又琢磨不出,于是自言自语地嘱咐潋光:“我下去看看,待会儿发生什么意外,得仰仗您老人家把捞上来……”
这么说着,他谨慎地踏上了镜面,脚下竟然十分结实,便走了几步。
镜面也随之完整倒影出他的身影,却让他一愣——
他脚下的,不是此时黑斗篷浅黄衣衫的夏歧,而是少年时个头尚矮,瘦弱挺拔,模样青涩的夏歧。
他睁大眼,俯身杵着膝盖打量,小小少年也一脸震惊地睁大眼望着他,动作分毫不差。
这地方怎么回事……这么想着,他又不信邪地摆出几个姿势,少年都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
底下这人莫不是什么精怪?他心思急转,做作地扭转身姿,摆出几个浮夸的动作。
一番搔首弄姿后,他一扭头,发现在他身后,一人正愕然看着他,仿佛重新认识了他。
来人正是他的道侣,清宴。
空间诡异地静了几息。
正摆着新姿势的夏歧一僵,面色凝固,耳尖蹭地红了:“……柏澜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出声?”
清宴踱步过来,唇畔挂着忍俊不禁的笑意:“见阿歧玩得开心,便欣赏了片刻。”
夏歧羞赧地抹了一把脸,随之说起正事:“柏澜怎么下来了,山灵已然解决了?”
清宴颔首,淡声道:“山灵魔核破碎,我已将祂与黑焰一齐封印。但噬灵鼎不毁,空间法阵依然与山灵相连,魔气不彻底消失,山灵便一直在积攒力量,等力量大于封印之力,法阵也压制不住了。”
夏歧蹙眉,明白了九霄的重要性。黑焰即便被封印,只剩一点也会燎原,若是这个法阵真的存在,便能彻底毁去噬灵鼎与黑焰。
“这里到底是魔物遍野的十方阁,祭坛的魔气不可能断绝,不过黑焰与山灵被封印,弟子们也在清除魔物,倒是给我们争取了很多时间。”
他刚要向清宴说起镜面的事,便被清宴牵起,往前方走去。
清宴沉静的目光轻掠过周遭黑暗:“阿歧寻到九霄,已然争取了很多时间。九霄只听苍澂掌门印调遣,旁人若是接近,便会迷失方向。脚下幻影便是九霄的神通,倒映着来者生平模样,阿歧不必奇怪。”
明白清宴要亲自带他去寻九霄,夏歧又放下心。与对方在一起,总是安心无比。
他好奇打量着清宴脚下的倒影,那是黑发蓝眸的殊琅,除了穿玄色华衣,倒与如今的清宴无一丝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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