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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成河。
严双林浑身都凉了,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抓住了皇太孙赵浚的手,道:“请殿下放开利刃!”
皇太孙急促喘息着,瞧向严双林,过了片刻才认出他,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他气若游丝:“我、我……认识你……你是奉安。”
“是我。殿下,是我。”严双林跪地落泪,“请殿下放开沈逐。”
也许是体力不支,也许是严双林的哀求有了作用,赵浚松开了手。
严双林扶着沈逐倒在地上。
赵浚手中的血液染红了锦被,他看着血液,恍惚片刻惨笑起来:“沈逐辱我父身躯,我、我身为皇太孙,怎能放过这样的仇人……我醒来有几日了,耗尽一切,奋力一击……也算是,也算是为父雪耻。”
那些过往的仇恨,一年以来的昏迷,早已让赵浚油尽灯枯,哪里还有曾经无邪贵气半分存在,他脸色惨白,急促喘息,一口污血自口中喷出,与沈逐之血混在了一处。接着皇太孙赵浚倒在床榻上,竟已奄奄一息。
“……赵戟……逆贼……”他低声道,气若游丝,似不甘心。
严双林对赵浚说:“我主已经杀韩传军、又夺开平府,如今势如燎原,先太子之仇我主赵渊定会清算。赵戟逃不掉的。”
他说完此话,赵浚瞧他,似乎要看他是否真心。
片刻后,仿佛得到了答案,这个饱受困难搓磨的十岁孩童,合上了双眼。
“二哥啊……”他唤了一声赵渊,便停止了呼吸。
*
严双林将血流如注的沈逐搀扶出了房间。
院落里的人都跑远了,于是一切寂静。
血从沈逐的胸口顺着衣襟奔涌出来,混在了泥泞之中。
他紧紧握住了严双林的手。
“奉安……”他道。
“我在。”
“谢太初曾说我有大劫难,又似有大功德降身。你们都说这指的是谒陵之乱与赵浚。”沈逐道,“其实是你……”
“你说什么?”
沈逐用带着鲜血的手,抚摸他的脸颊,他躺在心爱之人的怀中,含泪而笑:“林奉安,遇见你是我命中的劫难,救了你是我今生的功德。”
严双林潸然泪下。
“我是罪孽深重之徒,做了乱臣贼子的走狗。一世都洗不清这样的过往。死在赵浚手中,你不用伤心,不过是必然之结局。我不后悔。”
沈逐倒不算悲戚,只看向严双林方向,可是他眼前模糊,于是他笑了笑,问:“你……还记得那日你唱的词吗?”
“记得,是柳永的《雨霖铃》。”
“我始终……始终想听你再唱一次……就最后那一阙。”
严双林张了张口,许久都无法让声带发出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擦拭眼泪,沙哑唱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他泣不成声,以至于歌声更荒腔走板。
可沈逐却听着,仿佛回到了曾经的那一夜,遇见了曾经的那一个人。
他选了一条错误的路,做了一件错误的事,可终归,遇见了一个值得的人。
也算不枉。
*
一阵秋风吹过,那片停留在严双林肩头的红叶,悄然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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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归去
戌月寒露日。
黎明还未到来,东边的天空已经亮了,通红的光芒着凉了半边天。从万岁山半山腰上便可以瞧见浓烟滚滚从通县方向而来,随着寒风弥散在整个外城区。
消息很快便随着羽林卫的急令军一并入了城。
说是不知和人烧了通州粮仓,近三十万石粮食付之一炬,本来可守城坚持等待江南援兵的京城内顿时没了底牌,显得岌岌可危起来。
严大龙胆颤心惊的向皇帝禀报了此事。
“京城中疑似有肃王之细作,如今东厂与锦衣卫等正在彻查寻找……只是、只是还需要些时日。请陛下息怒。”
站在午门上的赵戟负手而立,看着东边遮天蔽日的乌云,沉默片刻:“还有这个必要吗?”
“……陛下何意?”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存其一。”赵戟叹息,“就算知道了谁是细作又能如何?难道能挽回颓势败局吗?难道能保佑我千秋万代?”
严大龙匍匐跪地:“陛下天寿!”
“天寿……”赵戟回望身后的紫禁城。
此时天光乍破,却没有挣脱滚滚的浓烟,阳光被乌云遮盖,让朱墙碧瓦的紫禁城也笼罩在这样的阴霾之中。
“三百多年,二十三代帝王,又有谁真万寿无疆?又有那个朝代能江山永固?可偏偏要众人臣服唱诵万岁万万岁……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说完这话,他癫狂而笑,一路行下了午门,入养心殿闭门不出。
是夜,严双林自通州而返,掩盖了纵火的痕迹后,方才入宫当值。由身侧当差提着灯笼送他去往养心殿。
行至抱厦下恭候,便瞧见有司礼监的人送了餐食而来,一问才知,皇帝一日不曾出来取食,众人亦不敢入内。
严双林已觉有异,命人开门。
沉重的养心殿大门在众人奋力之下被推开了,殿内无光,月光射进来,勾勒出飘荡在半空中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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