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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嗓音沉静如水,仿佛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那是我第一次杀死我的同族,她的血是红色的,热的。”
自古以来,自相残杀都是最惨无人道的,现场有人抿紧了嘴。
“后来我才想起,这是龙族的一个传统——每当有龙崽子觉醒困难时,成年的龙就会用这种方式帮助他们,但他们出手不留任何余地,因为优胜劣汰才是兽人的生存法则,”
“求生是生物最原始的本能,在厮杀中找到求生的欲望,从而突破血脉的桎梏,这是龙族教给我最重要的一课。”
“她叫索里,或许大家已经知道,龙族入侵寒武星的这一场战争,是由她而起。”
台下一片哗然。
人类让龙族的少年杀死自己部落的公主,最终又导致数千万人失去家园。
可站在台上的这名少年做错了什么呢?他被抓时甚至尚未血脉觉醒,只是好好地呆在自己的居住星,危险就如同毒蛇一般潜伏到身边,将他卷入了生存战争当中。
时寒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从我入境以来,听到过许多夸赞我瞳色的声音,他们说我的眼睛是大自然的馈赠,像最纯净的蓝托帕宝石……”
“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双眼睛,是鸽血宝石一样的红色,浓烈、灼热。满怀着对自由的向往。”
假如少年此时失控地吼叫,宣泄愤怒的情绪,或许人们会害怕和下意识回避。可他只是平静地、缓慢地叙述,平静得一如刚才那个腼腆的少年。
连台上的主持人都忘了自己的职责,只是这么怔怔地望着他。
两个种族之间最深刻的矛盾,不是简单一句“侵略战争”就能判定的,也并非一场表彰会就能将两族之间的仇恨粉饰过去。
它首先需要被直视,才谈得上重视。
“我从兽斗场里逃出来,和逃难的人们一起冲上航空母舰,我看见我的同族将一颗星球化为乌有,认识了和我一样逃难的兽人一族,也见到了更多在战火中苦苦挣扎的人们。”
他顿了顿,记者们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轻轻屏住。
时寒说:“所以当火蜘的枪口对准这些生命时,我选择帮助他们,帮助这个曾经令我们自相残杀的群体,帮助那些与这件事毫无瓜葛的人们。”
有人露出了动容的神情。
他们生活在和平年代,帝国的星域版图太广阔了,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离开自己出生的宜居星,尽管宇宙航母飞行了七天时间,事实上卡普洛星球依然还在十八区——它和寒武星处在同一星系行政区。
假如说星际哪里的人们最能共情寒武星的遭遇,那么卡普洛一定是其中之一。
因为这里的家园完好无损,这里接纳了近两百万的难民,幸存者们下船后抱着自己的同胞们恸哭,无数寻人启事现在还在星网上转载。
“——我始终牢记自己仇恨来源于何处,也绝不吝对每一道善意报以最真诚的回应。”
像所有普通或不普通的人一样敢爱敢恨,会对每一种情绪作出最合情理的反应。这才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生命,而不是帝国政府创造出来的一个和平的“符号”。
求同存异是必然的结果,与这样的“同类”生活在一起,才不会令人感到害怕。
骆副官不知少年绕这么一大圈究竟想干什么,这时有人通过军用通讯频告诉他,医院里的那位已经准备安全转移。
或许他们都想错了,那条鲛人对他来说没有这么重要。
但紧接着,骆子规突然意识到不对,他拿起话筒下令道:“阻止他,快点!”
屏幕中那个眉眼尚青涩的少年,微笑着说:“我和我的同伴躲过星盗的抓捕,一同破坏了航空母舰上的系统和光缆,他因为体力不支而倒在胜利的前夕,至今没有完全清醒过。”
【催更小皮鞭】:???
【阿瓦达啃瓜】:还有别的兽人?
【满头呆毛】:为什么政府不公布,真就是一群工具兽呗?这年头谁还兴玩无名英雄那一套?
就在这时,后台的门突然被打开,两名武警将门卡住,一群士兵冲了进来。
记者们职业条件反射地就要拍,立马被禁止。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是直播。
少年说:“我近距离见证过一个生命离开,而就在刚才,宋鑫告诉我,我即将失去另一个并肩作战的同伴。”
“请原谅我的唐突和失礼,”时寒话锋一转,声音冰冷得像砸落的冰雹:“但我宁可失去一次机会,也不愿意失去一个家人。”
直播在这时候被勒令关闭,无数网民在直播间内懵逼——
【寂寞文学滚粗文坛】:卧槽?强行封口?
【催更小皮鞭】:不是,我今天是来看颁奖翻车的吗?
【幸福的小饼干】:人类和龙族两败俱伤,谁是始作俑者。
……
而现场更为混乱,因为当少年说完最后一句的同时,身后的翅膀轰然展开,骨翼掀起一阵狂风,他整个人从台上俯冲而下!
记者们全部惊慌地从座位上起身,冲向礼堂大门!
守在外面的记者全都惊呆了——他们为了紧跟进度,也都是直播间中的一员。
时寒就这么跑了,利用这群人为自己开出了一条路。
骆子规在通讯频道内声嘶力竭地喊:“别开枪!人太多了!!不许开枪!让无人机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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