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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 有人将他头上罩的麻袋摘下来,卓应闲用不着适应光线, 便看出自己身处地窖,面前的确是一处铁狱。
    还没等他多看几眼,看守人便将他一把推了进去,接着又有几人将昏沉沉的聂云汉扔了进来,“咣啷”将铁栅栏门扣上,拴了好几道铁链,挂上一把明晃晃的大锁。
    卓应闲顾不上观察周围,他先扑到聂云汉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对方上半身搂进怀里,轻轻晃了晃,低声唤道:“汉哥?汉哥?醒一醒……”
    聂云汉的胸口还插着那支短箭,周边的衣裳已经被血液浸透了,他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微弱,脸色再度变得煞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双目紧闭着,没有任何反应。
    卓应闲看见墙角堆了一堆稻草,便将怀里人轻轻放下,把稻草悉数搂过来,小心翼翼地垫在聂云汉身下。接着他把里衣脱下来,仔细叠好,让聂云汉枕着,自己只穿着外袍。
    许是哈沁觉得他们没了兵器也翻不出什么大天,就没让人去缴两人腰间的百川带。但是怕他一会儿想起来过来找麻烦,卓应闲先行解下自己和聂云汉的百川带,将解毒治伤的药拢在一起。
    “汉哥,趁着有药,先给你治伤。”卓应闲也不管聂云汉听不听得见,趴在他耳边轻声说,“也不知道哈沁狗贼把我们抓来要做什么,我们得做好一切准备。”
    聂云汉毫无知觉地躺着,自然不会给他回应,卓应闲便道:“我当你默许了,你可忍着点疼。”
    他想了想,将聂云汉的腰带解下,塞进对方嘴里,免得这人咬伤舌头,然后将自己袍角内里撕下好几块,留着擦血和包扎伤口。
    做好准备工作之后,卓应闲两只手稳稳地握住箭尾,他心里直哆嗦,可双手却丝毫不敢颤,生怕会给聂云汉带来多余的疼痛。
    “我要拔箭了。”他像是对聂云汉说,又像是对自己说,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往外一拔。
    伴随着“噗”地一声响,箭头被拔了出来,伤口再度涌出汩汩鲜血,聂云汉痛苦地哼出声,上半身猛地离地又落回去,浑身颤抖着,双眉紧紧蹙了起来,下意识咬住了嘴里的腰带,双手抓住了旁边的稻草,骨节用力攥到发白。
    “汉哥,别怕!”卓应闲扔掉沾满他鲜血的箭头,拿起准备好的一块布,咬着牙紧紧按在了聂云汉的伤口处,紧张道,“你忍一忍,戴爷之前说过,要是中了毒,得先把毒血吸出来。我看过了,好在伤口在右边,没有伤到心脏,一定不会有事的。”
    聂云汉疼得脸涨得通红,神志不清地剧烈喘息着,卓应闲看着他难受的样子,觉得就像有一把小刀捅进自己的胸口,使劲地搅着,将自己的心也搅成了一团烂肉。
    可他不敢有半点手下留情,生怕自己一心软,汉哥所中的毒素就深入骨髓一分。
    好在之前仓皇给聂云汉服下的百解丹起了作用,布片吸出来的血变成了鲜红色,而不是之前的黑红,血液涌出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卓应闲把他的外袍和里衣都解开,露出那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来不及感伤,将伤口附近残血擦掉之后,便将金创药洒在了上面,轻轻用布裹住,再轻轻从聂云汉的牙关中取出腰带,把伤口绑了起来。
    这一路他和聂云汉都受过重伤,看戴雁声给他们裹伤换药已经看出了经验,现在卓应闲虽然不够熟练,但胜在仔细。
    无奈腰带不够长,绑在胸口只够缠一圈再打一个结,算是勉强能固定。
    卓应闲将伤口安置好,轻轻松了口气,将聂云汉的里衣敛起来,把外袍给他裹上,然后去查看聂云汉右臂的伤,他不敢动对方的右半边身子,只能把伤口处的袖子撕开。
    那条伤口不长,但有些深,皮肉外翻,好在现在血已经凝固了。卓应闲撒上金创药,包上布片,却没东西用来固定,他想了想,抬手解下了自己的发带,把伤口结结实实绑好,任凭一头乌发散落肩头。
    一边绑他一边跟聂云汉念叨:“以后我也学你扎网巾,确实行事方便,整整齐齐的头发也不会乱,几天没洗的话也能挡一挡。”
    这话不知聂千户听了作何感想,总之听起来不像是夸奖。
    聂云汉扎网巾是多年行伍的习惯,比较干净利落,这次还多了一个理由,就是他不想戴着卓应闲送他的发簪出任务,以免遗失。
    整理好对方的伤口,卓应闲才在地上寻了一根树枝当做发簪,草草抓起头发挽了个髻,坐在聂云汉身旁,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聂云汉穿的是黑色里衣和藏青色的外袍,沾上血液不至于显得触目惊心,此刻却衬得他的面色煞白,整个人死气沉沉。
    在卓应闲心里,聂云汉一直身强力壮,热情似火,身上似乎永远充满活力,仿佛天大的困难在他面前也不值一提,让人觉得安稳又可靠。
    可现在他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平素温热的手掌都变得冷冰冰的,仿佛连魂魄都脱离了躯壳,脆弱得让人心碎。
    “汉哥,你醒一醒,好不好?”怕把刚裹好的伤口碰开,卓应闲不敢动他,只能躺在他身侧,像一个孩童似地抱住他的手臂,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裹伤的时候一直全神贯注,他顾不上想太多,现在一停下来,看着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虚弱地躺在自己面前,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无力感就像一块梗在喉咙的石头,堵得他连呼吸都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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