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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衷二字,让铁石心肠久了的罪人有了片刻的心软,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张脸,却在即将要碰到的瞬间蜷起了手指。
哪怕这世上所有人都曲解他的意图,那也没什么所谓了,走上这条路,见识了别人所不得见的时与空,一并连着大道和性命都轻如鸿毛。
这点误解算得了什么呢?
凌斯收回手,忍住不往其他泥人身上看去。
它们还在脚下叨叨不绝。
“御灵宗就快要没了,夫君,你曾说过这是祖辈心血换就,怎的说抛下就抛下,家都不在了,我们孤儿寡母要如何过下去呢?”
“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你,父亲,认罪吧!”
“你认罪吧!爹,算是女儿求你,我第一次求你,认了罪,女儿陪你一起受过,回来吧。”
“爹爹,娘死前只想知道,此生你可曾爱过她?”
夫人的哭诉,凌岚的恳求,姜宁代姜雪梅所问的遗憾,几近要撬开凌斯所剩无几的凡人的心防。
若不是后头时空裂隙里传来妖兽的咆哮,让他精神为之一震,兴许他真的会被这些泥人缠在这里。
“谁都不必问了。”凌斯垂下眼眸,“我没有愧疚。”
说罢凌斯横剑割腕,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顺着剑身滴落在泥人身上,泥人像是被烫到似的,先是停止了动作,下一瞬,所有血迹流过的地方,开始爆发出野兽闷哼。
御灵宗秘法,以鲜血和降服妖兽建立契约为己所用,这段时间他和璎珞在各个时空里短暂地东躲西藏并非什么后手都没留。
他如今存下的妖兽数量比之御灵宗建立至今的总数还要翻了数倍。
在避免和鹤不归爆发正面冲突时,凌斯已经释放了一半妖兽档他的路,而现在,他割破手腕用血浸润泥人,应当可以拔除心魔根对自己的束缚。
血污里爬出来的凶兽数量颇多,很快就将泥人从凌斯身上扯了下来,他捂着右手伤口,头也没回地冲进了林中。
与此同时,裂隙彼端,鹤不归挽了个剑花,将剑身上的污血甩了一地。
妖兽已经一只都见不到了,残肢断臂散了一地,动静虽大,却是连离自己不远的玉无缺都懒得过来的程度。
那小子追击璎珞的空档,只来得及传音过来,提醒鹤不归:别玩得忘了时辰。
鹤不归在识海里笑笑:我没有玩。
是真认真的打妖怪,谁叫凌斯慌里慌张地放了那么多出来,简直把八辈祖宗压箱底的凶兽都抖出来了。
就很大方。
杀干净之后,鹤不归扭头看了眼竹海另一端惊起的鸟雀。
鹤不归:我去寻他,你不要跟过来。
玉无缺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还带着一点不满:外头是我处刑当日,你确定不要我陪着?
别到时候见到什么又受不住,哄三日都舍不得笑一下。
鹤不归严肃道:天雷是冲你去的,如若两个你都在同一个空间里,不能保证它会不会降下第二道,除此之外……
玉无缺等了半天,没等来下半句:嗯?
除此之外,并行的空间有一些想不通的关窍,鹤不归道现在都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按道理,目下拘在无量斋的玉无缺还活着,肉身完好,魂魄安宁,如若要在死前将他偷出来,岂非这里又多出了一个玉无缺。
两个相同的魂魄会冲击时空裂隙,让现世也一起跟着崩塌,这是夏之桃提出最坏的假设,鹤不归不敢冒这个险。
鹤不归:总之你答应我,千万不许踏进来,听没听见?
玉无缺不情不愿地「嗯」了声,就听鹤不归那头轻快道:我会小心的,等着我。
无量山那头已经开始风云变幻,劲风竟然透过裂隙吹将过来,卷起鹤不归雪白的衣袍,他收剑入鞘,一脚踏了出去。
如若玉无缺身死算自己的至暗时刻,那么很遗憾,那一天的鹤不归昏厥在浮空殿里,对这里的风云变化一无所知。
他曾想过,若是清醒的时候,他会如何做。
要么带着玉无缺逃到天涯海角,逃不掉的话,他便豁出去同他一起受刑。
只是那个臭小子选择了他最讨厌的一种方式,独自面对,闭口不谈,自己成了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今天倒不是为了来弥补遗憾的,鹤不归心绪还算平静,目光落在凌斯留下的那具庞大的心魔根系上。
他抬手之间,仙法于指尖流转,只一瞬,爆发出的巨大能量便将四野轰成了齑粉。
以仙力对抗,凶兽无所遁形,死得一干二净,最重要的是,只有这样鹤不归才能将心魔根整个拎起来。
毕竟是同神佛定下的契约之物,只能用精纯的仙力解除束缚,基于这一点,鹤不归也觉得老天在有意安排些什么。
乌云盖顶在刑台上方,鹤不归仰头看了一会儿,拎着心魔根直接往那头快步过去。
同一时间,躲在深林中的凌斯终于像是明白过来,这个局是为何而设的。
时空突然打开裂隙,鹤不归故意将他逼入此境。
可他没有追来,明明已经在同一个地方,确实往刑台去了。
要说鹤不归同无量斋相关的事,无非两件,第一件,他亲自带着玉无缺来这里受过,那次有惊无险,不值得他再走一趟,另一件,是他听璎珞说起过,在纷乱的时间线里见到了玉无缺在天雷之下魂飞魄散,肉身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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