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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蒋雨开的车,已经是下午了,薄薄的霞光几乎快要消失,灰白色的雾沿着海面向城市靠拢。
青北那座古老的钟发出一声浑浊巨大的闷响。
下午四点整。
青北初春的白昼总是很短,相比较而言,夜晚更加漫长。不过等入了夏就能扯平。
“白简先生,斯悦小少爷是人类,您和他在一起,不会……”蒋雨在前头握着方向盘,扭了扭肩膀,“不会别扭吗?”
他和蒋云已经跟了白简上百年,很多束缚和规矩都不重要了,某些时候,他们更像朋友。
白简靠在座椅靠背上,用平板看最近全球的金融新闻,但也没错过蒋雨的疑问。
“为什么会别扭?”
“人类挺脆弱的,寿命又短,”蒋雨聊起这个,兴致很高,“他无所谓,反正您比他活得久,可要是他死了,您一个人在世上怎么办?”
人鱼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他们的一生短则一百多年,长则几百年。
白简继续滑动屏幕,他的声音不急不缓,“蒋雨,我上次让你去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车在雾中行驶,谈起工作,蒋雨的神色正经起来,他和副驾驶的蒋云对视了一眼,蒋云代替他回答了上司的问题。
“白简先生,上次在探测到始祖基因波动之后,我和蒋雨赶过去,并没有发现和对方有关的任何踪迹,只是有一艘船经过了那里,可能是船体带动海水,撞击到了我们的仪器。”
白简微微笑了起来,“本来就不做指望,辛苦你们了。”
蒋云立刻低声道:“当初我和蒋雨被那座岛上的渔民抓走,是白简先生救了我们,为白简先生做什么,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说完后,看了蒋雨一眼,蒋雨立马附和,“对对对!”
白简低头浏览着新闻。
良久,白简抬起头来,他的眼珠漆黑,盖过渐浓的雾色,像万籁俱寂却危机四伏的海底。
“始祖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吧?”白简语气温柔。
蒋云低头,“是的。”
始祖是他们人鱼的始祖,他活了两千多年,是目前已知的寿命最长的一条人鱼,但人鱼普遍的寿命其实只有将近两百,血统纯正一些的寿命会再长一些,但再长也不会超过四百。
蒋云永远都记得,在那座孤岛上,始祖银白色的尾巴轻轻拨打着水面,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咬住了那时候尚且只有一百多岁的白简先生的脖子。
狂风击打着海面,被卷起来的巨浪将蒋云蒋雨几次三番拍得头晕目眩。
始祖含着泼天恨意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白简,我诅咒你,同我一般。”
“不死。”
“不灭。”
白简先生,现在已经快三百岁了。
蒋雨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为了活跃气氛,他赶紧道:“白简先生,回头我和蒋云要是死了,您给我们送一下终吧。”
蒋云:“……”
车内的气氛更加诡异。
过了几分钟,白简看向窗外,“蒋雨。”他轻唤了一声。
“哎……”蒋雨声线都在发抖,他还记得上次自己口嗨之后,白简先生让他像狗一样在海里捡球。
“帮我订一束花,送到我家里,签收人是斯悦。”
“啊?”蒋雨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原来是让他订花给斯悦小少爷。
白简看着手机上斯悦刚刚发来的消息。
“今天不是十六号,晚点回家,我已经让陈叔说了让他给我留门。”
白简回了个“好”字,而后才慢悠悠解答蒋雨的疑问:“没有给他婚礼,花总该买一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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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悦拦了车,问了周阳阳他们在哪儿,就直接朝那边过去了。
车上,他看着飞快暗下来的天色,先给陈叔发了消息,让他留门,又不忘告诉白简一声。
白简回复了一个好。
紧接着,温荷的电话也过来了。
“喂。”
“今天大学报道,你别忘了。”温荷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一边还能听见斯江原说话的声音。
“天都黑了,您提醒我别忘了报道,是不是晚了点儿?”斯悦靠在车窗上,扯开了衬衫上边的两颗扣子,拍登记照得严整规矩,不允许敞着衣领拍。
斯悦觉得天气有些闷热,大概是因为司机开了空调,暖风吹得人头昏脑涨。
温荷笑了一声,“嗯,上午和你爸去忙公司里的事情了,下午又开了两个会,一直没时间。”她停顿了会儿,声音较之之前要低了点儿,“你和白简今天领证的,领了吗?”
“领了。”斯悦答道。
温荷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分辨不清是什么意味的叹气,反正不算高兴-不管白简如何优秀,本质上,他和斯悦都不是同一个物种。
不同物种之间的差异,是比男女之间的差异要大上无数倍还不止的。
她作为一个当母亲的,她当然是担心忧虑要多过于儿子和豪门大家族联姻的欣慰。
“在白家过得怎么样?”温荷又问。
“还行,挺好的。”的确没什么不好,虽然肯定没有在自己家自在,但斯悦向来看得开想得开,人鱼什么的,可比青北那些只会吃喝玩乐败家产的富二代要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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