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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不一样,先是有过年期间,姥爷和岳父的分析,然后又有他去化工企业考察的经历,再就是秦老对于化工企业发展的看法。种种因素,似乎都在指向黄龙镇。
于是高原卖了个关子笑道:叔,您怎么想着让我去黄龙镇招工了?难道这里面还有说道?
刘建设的脸色,明显尴尬了一下,但随即白了高原一眼说:这能有什么说道?黄龙镇那边,也就靠近港口的居民,能吃点儿经济发展的红利。如果再远点儿,黄龙镇以西的那些村子,他们要交通没交通、要良田没良田,全年光靠打渔为生,一直挣扎在温饱线上。现在全县都开始谈奔小康、谈共同富裕。那中村早就小康了,你还到那里招工干什么?
叔你怎么还急了?去黄龙镇就去黄龙镇呗,我又没说不去。高原一脸无奈道。
你哪里看出我急了?我就是怕你们这些企业家思想滑坡,一旦有了能耐,就光想着拉自己家亲戚一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中村那边还沾亲带故的。作为黄龙县的龙头企业,你首先得站在县域经济发展的角度考虑问题,而不应该站在亲戚朋友的角度。刘建设又批评一句。
叔你说的都对,我不也没反对嘛!那顿饭把高原吃得挺郁闷,自己就多嘴反问了一句,没想到刘建设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高原在县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只是下午回村的路上,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一提黄龙镇黄龙岛,刘建设的反应会这么大?难不成他也猜到了什么?或者是他本身就得到了什么风声?省里把改革试点落在了黄龙地区,青城那头就不管不顾了吗?这是不可能的,省里不可能对那么严重的污染而置之不理。
亦或者说,黄龙县之所以能快速地将改革试点平稳落地,这其中是夹杂着某种条件的?只有满足了这个条件,黄龙县才能最终争取到改革试点的资格?
会是这样吗?如果是,那这个条件又是什么呢?
若是真顺着高原这种思路猜测的话,答案似乎显而易见了。所有的利好,都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来进行置换的。而那个时候,姥爷和岳父说话,总是欲言又止,可能他们心里已经提前预料到了什么,但这种敏感性的话题,谁也不敢当面说出来罢了。
因此姥爷才提醒小原,让他多给自己积累点儿好名声,至于化工方面的事情,碰都不要碰!
姥爷那种人物,是不会说什么废话的。他不可能空穴来风,毫无理由地劝高原这么一句。但既然说了,再加上刘建设今天的反应,高原对心里的那种猜测,似乎更加坚定了!也许不久的将来,那个巨无霸企业,真的就要落户黄龙镇。
高原回村后,刚到办公楼下面停好车,大江就带着村委几人从楼里出来了。高原出来后跟他们打招呼,大江笑着上前说:咋?又喊你去县里扯淡去了?也就你老实,能一坐一上午。换成我的话,早就溜号子了。
高原禁不住微笑着说:县里也是不放心开发区的发展,领导如此关怀下属各企业,这是个好事儿啊!哦对了,你们这是忙什么去?
大江拿着手里的图纸说:大棚区二期别墅工程,已经搞了一大半了;下一步就是咱们村里的拆迁工作,我这不准备带着王伟叔他们,先整体的量量地皮,然后再跟设计师看看怎么规划。一边说,大江顿了一下又道:哦对了,小原啊,你叔家那宅子怎么弄?他们已经十几年没回村了,宅子也被烧成了屋框子。
大江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私心,因为高原的婶子和奶奶,从小就对小原家不好,甚至十分冷漠,不给使坏就不错了,更谈不上对小原家有过任何帮助。现在只要小原一句话,他就能把张春妮一家,从村里的别墅项目中划掉。
高原仰头深深吸了口气,他自然能听出哥哥话里的意思。说恨吗?其实有恨!爷爷奶奶是被婶子使坏吹风,才与自家彻底断绝了联系。
高原的印象还很清晰,小时候母亲带着自己种玉米,那时才四五岁多吧,母亲在前面刨坑,自己就抓着兜里的玉米种子,小心翼翼地往坑里仍,然后再拿脚将土踩上。因为自己踩的不结实,母亲还要扛着锄头,再返回来踩一遍。
而高原家的地,跟婶子家相隔不远。可他们却是一家四口,叔叔婶婶、爷爷奶奶,高原时常会站在田里,望着爷爷奶奶疑惑,他们为什么不来帮自己家种地呢?叔叔和婶婶是两个人,而自己这边,只有妈妈一个人
他们一上午就把活儿干完了,而高原顶着烈日,看着自家还没有干到一半的活儿,急得直掉眼泪。他以为爷爷奶奶会过来帮忙,以为叔婶也会过来,这样人多的话,不一会儿就忙活完了。
有一次叔是真想过来,他都扛着锄头朝这边走了,可婶子却从后面窜上去,狠狠踹了叔一脚,然后骂骂咧咧好一顿,爷爷奶奶吓得当场就溜了,叔也被骂得低着脑袋,哼哼唧唧换了方向。
如今看来,这些事在高原眼里真的都不值一提了!只是童年里那股淡淡的忧伤,那种亲情的冷漠,可能还会让他的心里微微一缩,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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