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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伸手拉住康熙:“于你而言,我也不是个好父亲,我……我对不住你,从未尽到过做父亲的责任。好在你做得比我好。”
他又拉过胤礽的小手放在康熙手上:“但盼你们永远父子慈孝,不可学了我。与皇额娘,与儿子们闹成这般模样。旁人都说天家无父子,天家无真情。我是不信的。咱们爱新觉罗家的人怎会无情。我……”
大约是觉得不好在康熙面前谈董鄂妃,话到这里,顺治打住了。
“玄烨,我对不住你,本不该再给你添麻烦,如今却有一事不得不拜托你。”
康熙点头:“您说!”
“陵光,过来!”顺治让他跪在康熙面前,“这是我在山下捡到的孩子,彼时他还在襁褓之中,没想到一转眼就十二年了。这十二年里,他日日陪在我身边。我若一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康熙神色闪了闪,这几日他是亲眼看着顺治与陵光有多亲厚的。亲儿子都没有的待遇,陵光全有了。康熙有些怀疑,所谓捡到是真的吗?怕不是他阿玛死遁出宫后跟别人生的吧。
毕竟顺治说是出家,也确实在寺庙挂名。但早年一直在外云游,近几年才长居寺里。而且号称行痴大师,却不是正统苦修僧人,破个色戒似乎也不是什么奇闻。
更重要的一点,他阿玛今年才四十五岁,十二年前才三十三,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鱼水之欢,育有子嗣不是很正常?
不过下一刻,顺治就打消了他的猜测。
“他虽在寺里长大,却不曾入空门。我也不想他入空门,青灯古佛过一辈子。他还小,该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你是皇帝,身份不同。
“我写了封信,你可转交给福全。让福全找个由头,把这孩子记在他名下,给他个出身。入不入玉牒都可,你们看着办。我只希望你日后多看顾他一些。”
破案了。不是儿子。若真是儿子,顺治不会让他记在福全名下,儿子变孙子,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康熙松了口气,答应得爽快许多:“好!”
“我清修多年,身边贵重东西不多,唯有几样收藏,你们若是愿意可以每人选一件做个念想。另有几箱子书,就不分你们了,全留给这孩子。”
康熙点头:“都给他吧。我们不要。”
“听说胤礽在跟南怀仁学习,我这几天瞧着学得还不错。我那几箱子书,有些是当年从宫里带出来的,有些是这些年自己各处搜罗的,其中不少涉及西洋知识。陵光一直在学。往后让他同胤礽做个伴。”
康熙本能不愿意,胤礽是他精心培养的储君,身边之人不论是哈哈珠子还是伺候的奴才,哪个不是他仔细调查,身家清白才放过去。陵光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孤儿,他怎么放心?
可抬头对上顺治的眼神,思及这已是顺治的遗言,又想着,他汗阿玛虽然做儿子做父亲不太靠谱,却还不至于把一个歹人往储君身边送,张了张嘴,终是应下。
顺治一颗心放了下来,对陵光笑了笑:“还不叫皇叔②。”
陵光恭敬朝康熙行礼:“皇叔。”
康熙点了点头,随手扯了腰间的玉佩递过去:“出门得急,没带什么好东西,等回京再补你一份像样的见面礼。”
陵光摇头:“多谢皇叔,这个就很好了。”
康熙微微一笑不说话。这玉佩虽然不凡,却非珍稀,既然陵光要记在裕亲王福全名下,便是他爱新觉罗家的人,不能寒酸了。
“到了京城,还有更好的。”
有康熙的态度在,这个亲便算是正式认了下来。顺治很高兴,同三人又说了会儿话,疲惫感袭来,还想再聊几句,已是乏力,只能在众人的伺候下睡去。
当天夜里,胤礽便听到旁边传来悲戚的哭声。他听出这是陵光的声音。浑身一个机灵,赶紧套上衣服下床往外跑,在门口撞见同样赶来的康熙。
二人一对眼,眸中尽是凝重。前后脚入屋,打眼一瞧,果然,顺治双目闭合,脉搏无跳动,已是没了呼吸。
这位曾在后世留下过传奇篇章的帝王,与世长辞了。
第33章
丧礼就在寺内举行,按照顺治生前的意思,办得十分低调。与其他皇室相比,可称简陋。
康熙与胤礽都换上了缟素,但他们与顺治虽有血缘之亲,毕竟感情淡漠。反倒是陵光最为悲戚,好几次哭得不能自已。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世上对他最好,于他而言如师如父的人没有了,再也不会回来。
七日后下葬。胤礽知道此次葬入后山的不过是一座空棺。顺治真正的遗体,康熙已让人掉包送往孝陵。至于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就看康熙的安排,胤礽便不得而知了。
太皇太后哀伤过度,大病了一场。等她病愈,康熙才宣布回銮。一路上顾忌太皇太后凤体,走得比较慢,等到达京城,已是五月。
御书房。
福全遗憾说:“臣竟不知皇上去五台山是因为那位病重。臣应当一起去的。”
康熙摇头:“此事不宜声张。朕走了,京中总得有人坐镇。你若也走,让外人怎么看?”
这也是实情。福全一叹,没再多言,又提起陵光来。
陵光是弃婴,没有姓。以往住在寺里。寺里的小沙弥也大多没有姓,只有师父取的法号。如今来京,要记在裕亲王福全名下,自是赐姓爱新觉罗了。这点毋庸置疑。福全顾虑的是另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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