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饲 第84节
陆起戎听到此话后,似乎是被点亮了,他已不在意一己之身,更注重与顾珩的周旋,他看着顾珩因为秦观月而方寸大乱,尽失体面。
一种极尽残忍与刻薄的念头从他心中升起,他笑了笑:“我同我的月娘,当然有,你想听哪一夜的?我说与你。”
顾珩一击而下,随着陆起戎一阵惨叫,陆起戎的双腿变得瘫软无力。
贺风此时来禀道,襄阳王到了。
顾珩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轻掸了掸身子,冲贺风说道:“留他条性命,我还有用。”
清平观中,襄阳王正立于正厅,一派适然的模样似乎在欣赏着自己的手笔。
“顾相,今日您忙碌了。”
顾珩自后院而入,迎上陆起章这句不温不火的话,但此时听来,却略带嘲讽。
“王爷长成了,会权谋之术了。”顾珩并未急于驳斥或者苛责,平静的声音下隐藏着未绝的波涛。
顾珩心中尚有疑虑,他想知道眼前的青年心中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本相之前就说过,无论如何,皆会奉你上位,王爷何必多次一举,蒙骗于我。”
陆起章摇了摇头笑道:“顾相是何等的聪慧,想必奉我上位以后,便要摄政代为了,届时我再同陛下一般,被你掌控至死,皇室无后,这天下,就不姓陆了。”
陆起章再补一句:“你不直接杀了我,也不直接杀了陛下取而代之,只是因为你恐史官下的笔,亦害怕士族对你的指责。”
顾珩的心有所颤动,他从未如此剖析过自己,甚至无法直视自己的初衷。
陆起章一笑:“更何况,我今夜还要看看,你到底凭借是谁的势力。秦国公,很好,或许我早该想到了,秦国公与贵妃娘娘,看来尽数被丞相收入帷账之中了。”
沉默之后,顾珩缓缓抬眼:“她在哪儿?”
顾珩或许也未想到,在此际,他居然更关心的是秦观月之安危。
陆起章直言:“将陆起戎的兵权与京察司的兵权移交给我。”
“她在哪儿?”
“丞相若不命中枢拟旨,恐怕留给丞相的只有娘娘的尸身了。”中枢皆为顾珩的仆臣,陆起章以坚决的口吻向顾珩逼问。
顾珩唤来匆忙赶回的无尘:“拿我的手牌,向中枢传话,移接兵权。”
无尘接令而为,陆起章又着自己的仆从跟随着,这才安心一笑。
“丞相对娘娘,可真是一往情深啊,本王也见过娘娘,其人风采,勿说是丞相了,这天下男子,直消偷望上一眼,都会彻夜难以安眠啊。”
“她在哪儿?”顾珩的眸已泛起杀意,他在遭受着陆起章对秦观月的羞辱,对他的羞辱。
“在我京郊一处私产。”陆起章递给顾珩一个布袋,续言:“里面有地点,还有一个矢镝,丞相去前记得鸣镝,娘娘自会欣喜地等您前往。”
陆起章折身欲往中枢去,却被顾珩叫住。
“她与城阳王——”
顾珩的话未说完,辙被陆起章的笑打断:“丞相放心,娘娘与他不过说了几句话,即被我接走安置,娘娘清白,天地可鉴。”
陆起章离后,阴谲的苍穹中响起一声清脆的镝鸣。
从夜幕刚落下开始,秦观月便借了长梯,攀到屋顶的平台上,向燕宫的方向眺望。
夜色中,她能够远远窥见燕宫的形貌。
那里燃着连天的火光,厚重的硝烟弥漫着整个燕都,甚至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听见兵马嘶啼,兵卒厮杀的声音。
冬日的夜空飘起了小雪,雪花落在秦观月的肩头,很快便在她的披风上叠满了一层薄雪。
她一直紧紧握着那支鸣镝,即便双手冻得冰凉,浑身被冷风席卷得快要僵硬在原地,她也遥遥睇望着燕宫的方向。
象是一名决绝的女仙,等待着郎君的凯旋。
确切地说,是等待着那支鸣镝。
她比谁都期盼着陆起戎的胜利,若是陆起戎能够击垮顾珩,她与娘亲的未来就有了着落。
她再也不必提心吊胆,整夜整夜地难以安眠,连做梦都是顾珩将她抓回密宫,遍遍羞辱的惨痛模样。
远处的厮杀声渐渐轻淡了下去,直到缄静无声,像是从来无事发生过一般,天地又陷入了独属于夜晚的沉寂。
只余下袅袅的狼烟,混着刺鼻的鲜血味,席卷着秦观月的鼻息。
熊熊的火光倒映在她的眼里,催生着期待的色泽。
秦观月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鸣镝,心跳如鼓。
嗖地一声,一支鸣镝从燕宫发出,直破云霄。
那枚鸣镝缓缓升空,又缓缓降落,秦观月感到浑身紧绷的力气骤然被抽去,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枚鸣镝掉落在地,她连低头看一眼都不曾。
秦观月坐在菱花镜前,手边是早已收拾好的细软包袱。
她对着菱花镜细细描眉,妄图以最好的模样迎接即将到来的重逢。
秦观月从桌上拿起一枚金钗,正想斜插鬓间,忽而听见身后传来推门的声响。
她惊喜地回过头,声音都因为喜悦而微微含颤:“戎郎,你……”
当她转过身看见来人的一瞬,明艳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话尾戛然而止。
她看见穿着一袭黑衣的顾珩,缓缓推开了门,如同一具无声的鬼魅,向她走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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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秦观月的笑容凝滞在唇角,昏暗的夜色里,她紧张地攥住了身下的绣凳,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她扶着桌边颤抖地站起身,顾珩一步步向她走近,她一步步向后退。
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面,秦观月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早已退无可退,被逼入了一个狭仄的角落。
那一瞬间,她只感到心跳急促地快要瘫倒在地:“怎么会是你……”
这句话一出口她便感到失策,顾珩周身的气氛似乎瞬间冷落了下去,一种无尽的压迫感笼罩着秦观月,骇得她背脊被冷汗打透。
顾珩的脚步停在她的面前,云靴紧紧抵住她的鞋尖。他背着月色而站,通身透着阴戾的寒气。
顾珩投落下的高大黑影像是一座山,将秦观月死死地压制在角落,动弹不得。
她不敢直视那双如匕首般的双眼,害怕地闭上了眸子,肩头忍不住地颤抖。
“你以为是谁?”顾珩静静地看着她,整张脸沦落在阴影里,只有一双冰凉的眼睛泛着寒光。
“陆起戎?”
这三个字落入耳间的一瞬,秦观月倏地张开了双眼,像是看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神般惊恐地看着顾珩。
自古成王败寇,即便她再不谙谋略,也多少能知道今夜这一战的险要。
若是胜了,她与陆起戎便能够并肩携望大燕江山,若是败了……
不,陆起章明明说他们不会败的,何况还有秦国公襄助。
那声鸣镝分明是从燕宫发出,难道是顾珩早就知道了消息,仓皇逃出了燕宫。
秦观月心里还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许真的是顾珩败走燕宫。但她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念头。
她如今被安置在此,除陆家两位王爷外无人知晓,顾珩怎么会找到这里。
是陆起章叛了……
秦观月双腿一软,险些倒地,好在她顺手扶住了身旁的花架,才堪堪足以支撑。
她感到浑身僵冷不已,无限的恐惧涌罩心头,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喉咙。
顾珩与陆起戎积怨已久,若是陆起戎不慎落入顾珩手中,他会用怎样残忍的手段折磨他?
秦观月一把抓住顾珩的袖子,泪水已然在眼眶打转,声音颤抖地问道:“他在哪,你把他怎么了?”
秦观月的恐惧是因为在意而起,像她这样自私怕死的女人,到眼下这个地步,想的居然不是怎样求他放过自己一命,而是明知后果,也要问他陆起戎的安危。
顾珩眼底的神色渐渐沉了下去,视线像是两把刀子,要夺取她的性命。
“怎么,还想让我成全你们两个吗?”
秦观月感到眼前一黑,眼泪当即夺眶而出。
她期盼的地位,仰仗后半生的依靠,全都因为顾珩而毁于一旦。
她近乎怨恨癫狂地死死抓着顾珩不放,以卵击石般地质问着他:“你告诉我,你把他怎么了?”
顾珩不作声地看着秦观月的面容,她精心描绘的妆容被泪水打湿,洇开在皎白的脸上。
纵然狼狈,却还是透着令人怜惜的美。
就是这张脸,曾经一次次地哄骗了他,诱他失格,当他身心交付之后,她又轻易离开,只留自己在无边地狱忍受孤苦。
如今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不过他往日即便看穿她,却还是舍不得让她离开。
顾珩的心里忽然生起莫名的悲凉,那种悲凉甚至冲淡了他的愤怒,他只感到胸腔发闷,胃里的疼痛又开始翻涌。
他短促地发出一声轻笑:“月娘,你不问问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吗?”
秦观月被问得愣了一瞬,啜泣声也停住了。
她松开拽着顾珩衣袖的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听得到:“丞相贵极人臣,自然万事皆是好的。”
她不在意顾珩怎么过的,索性他衣食丰足,身边有那么多人侍奉,怎么会过得不好。
“你唤我什么?”
秦观月别开眼,不敢看他。
不过她如今已没有了任何指望,若是陆起戎真的战死在燕宫,与其落到顾珩手上受他□□,倒还不如自己了断。
“没什么。我如今已是废弃之身,说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她轻咬下唇,眸底泪水莹润,与往日一般顾盼生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