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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难过不要紧。
我怎么会舍得他难过。
我如此爱他,在少女漫长的青春中,宛如贝包裹住体内的沙砾,用最柔软易伤的心打磨出一颗浑圆饱满的珍珠。那是一生仅有一次的爱。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自从死之后,我根本离不开五条悟周围。
他过了好多年才接受我死掉的事实。然后第一次去给我扫了墓。
他带上一整个行李箱的情书,在我的墓前点燃火焰。
一封一封的烧。
谢谢你,五条悟,谢谢!
我鞠躬,第一次由衷感谢他,终于做了我死前就应该做的事!好兄弟!
可惜他烧到一半,又把火扑灭,将未烧完的信全部捡出来,蹲着发呆。
我这么蹲的时候会露出泰迪熊安全裤,他这么蹲就是长腿超模出街摆拍,随性又颓废的美,人间风月与烟火气。
我恨。
墓碑上我的笑脸是黑白的,拍摄于刚入学,傻乎乎的咧开嘴露出牙齿,有些失真,看起来好丑啊。
别看了。
五条悟,别看了。
他想与过去做个告别,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忘记。
在杰叛逃以后,我天天跑去五条悟宿舍骂他。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怕什么,我马上就把杰拉回来,大家还是继续一起上课逛街出任务,四个人挤在一起分吃一块限定抹茶可丽饼!然后五条悟你要被我当马骑!
可是我没有把杰拉回来,我还也死了。
我真他妈是个弱智。
曾经的高专四人组,如今只剩下两个人。
我隔空摸了摸他的发稍,如同每一次一样穿了过去。
白发就是占便宜,即使老了长出银丝,也没有人会发现。
我也和你一样,永远年轻,永远地留在了那个永恒的冬日。
我静静站在墓碑旁,黑白照片上的少女面容与我渐渐重合,我还是那样青春无敌,停留在最好的年纪,实现了所有女人的终极梦想——不会变老。
代价是死亡。
只要我还在他身边一天,就意味着他永远无法放下过去。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那么,如果不爱了呢?
死后的很多年,我开始期待自己消散的那一天。
如果暗恋是场疾病。
那我对五条悟长达一千天的暗恋就是癌症。
感冒发烧还有痊愈康复的可能,我就只有在病榻上缠绵,形容枯槁,至死方休。
我已经死了,所以我永远好不了,永远爱着他。
永永远远。不会改变。
可是五条悟还活着,活着就有无限希望,就能够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五条悟,听我说——我是你该被遗忘的“过去”。
首先变得透明的是双脚。
他有了可爱的学生们,让人分身乏术的繁多祓除任务。他还想要改变整个咒术界。
不愧是我暗恋的男人,就是牛逼。
他越来越忙,辗转在学校和祓除一线,拿出来回忆过去的时间被挤压得所剩无几。
渐渐的,他想起我的时候越来越少。
那箱被收好的情书上落了灰,已经许久没有打开。
静静安放在那里,隔着漫长岁月时光,缄默久远地凝望。
接着变为透明的,是双腿。
他收拾旧房间的时候看到了角落里情书,男人愣了一下,手指拂过上面的灰尘,箱子的锁扣搭上他的手,半晌,却没有像过去那样打开阅读。
我透明的双脚颜色浓郁了一瞬,又回复透明,与此同样变得透明的还有膝盖以下部分的小腿。
我迟疑地摸了摸透明的部分,有些像是久坐血液不通畅的感觉,摸起来麻麻木木的。
就像再浓烈的爱,也会有麻木消退的一天。
他就快要忘记我了。
日子过得如同钝刀磨肉,我的身体以缓慢却不容拒绝的方式渐渐透明,一点一点的,温吞变化。
我宛如那只被温水煮的青蛙,等待着最终的那一瞬。
我很平静,我早在很多年前就该死了。
一天天过去,透明部分渐渐蔓延到胸口。
我只是没想到我会在那一天突然崩溃,痛哭出声。
他的学生看到我们过去的合照。他们叽叽喳喳,一窝鸟雀,就像我们过去一样,吵吵闹闹说着这个是硝子老师,这个是五条老师,这个?
这个是谁?夏油杰?
夏油杰是谁?
五条悟说:“我的好朋友,唯一的一个。”
然后他们的手指终于指到我。
名叫虎杖悠仁的孩子问:“她是谁?”
他指着笑意盈盈挽着硝子的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看起来特别丑,妈的,我怎么不知道五条悟这东西险恶如斯,居然特地保留了我的丑照。
五条悟顿了一下。
我的表情凝固,心变成沉甸甸的铅块。
他已经不能一口说出我的名字了。
五条悟,你好:
虽然我让你忘了我,但倒也不必这么彻底。
我现在承认我在装逼还来得及吗?
别忘了我。
我诅咒你。
不要忘记我,永远记得我。宛如诅咒一般,生生死死,每个灵魂的罅隙都是我早夭的模样。
人总共会有两次死亡,我已经经历了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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