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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舅舅啊,真是……
    “昆涉刚开始得了獬豸盟契的时候,传出去可结实算是件轰动道界的大事。在他之前,还没有人接近过这尊传说中的神兽,更没听说过有谁能和这等级别的神兽缔结契约。”昆五郎回忆道,“驭兽一脉倒是有个号称不世奇才的驭兽师动过心思,想要驯服一头刚离开族地就迷了路的年轻麒麟,结果没等靠近就被麒麟火扑了一身。”
    长仪静静听着。她发现有时候昆五郎说话未必是想有人给出什么反应,可能就是单纯想说,找别的不相干的人说显然不对,找相干的人说更不对,也就能在她面前倾诉一下了。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在小辈面前忆当年,调侃调侃老友,再夸夸自己从前的威风,差不多的意思嘛。她也喜欢听,仿佛透过这些轻描淡写的语句,她也跟着见证了那些无缘参与的、前辈们的故事。
    “獬豸算是主动找上了他的,跟那驭兽师死缠烂打才换来的追随不一样,等于是獬豸在本源里给昆涉留了道小门,让他可以随时取用自己的力量。何况獬豸只有这一尊,与始麒麟、祖龙算是同辈,历经了上古浩劫存活至今,自然不凡。”昆五郎遥遥望向唐榆离开的方位,“就是掌门,往常总担心昆涉不够争气,对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知道这事以后也只有高兴的,家宴上难得多喝了几盅酒。”
    他喃喃道:“我们那时都想得太好了……”
    如果说跟神兽缔结盟契算是祖上冒青烟都换不来的机缘,能够一代代传承下去的盟契则更是可遇不可求,那已经不是一个人的机缘,而足以成为一个家族、一个门派,甚至只是理念相近的一群人立身扬名的根基所在。
    可不论是唐榆还是裴岚,对这所谓的传承仪式都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从前没准还能有现任仲裁加以引导,现在仲裁身体都这样了,谁也不能就为这事再折回去叫起他。两人互相看了看,唐榆自认他比裴岚先进的仲裁院,又是仲裁属意的原定人选,便先一步踏进了门内的黑暗中。
    外头的震动瞬间平息,地宫一时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唐榆刚一落脚就觉得脚下的触感不对,不是他想象中踩着青石地面的冷硬,倒是有些黏黏糊糊的触感,好像踩在了什么泥水浆体上似的。越往里走,脚下那种连沾带黏的感觉就越是明显,简直跟淌在河底淤泥走一样,到最后甚至抬脚都困难。
    所幸他手里的命牌还在散着荧光,唐榆硬着头皮走出一段,终于忍不住撩起衣摆半蹲下来,把那木牌贴近脚边,想要照照地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可惜这光实在太弱,只能瞧见脚下黑糊糊的一片,也不确定是周围没被照亮,还是这地面本来就是黑的。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施个术法召点光过来,忽然就听身后传来说话声。
    “这是‘垢’。接受传承的仲裁院弟子在此将自身欲念彻底剥离体外,外头那些也在供奉獬豸时一点点舍弃了不必要的欲望,这些来自于‘人’的欲念通通汇聚于此,一代代沉积下来,便成了这样的‘垢’。”
    这不是裴岚的声音。
    一瞬间,唐榆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面上倒是半点不露,自自然然地放下衣摆转过身,看着说话声传来的方向,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果然不是裴岚,身上没有那块会泛光的命牌。
    跟着就发现他视野所及的范围内已经找不到另一块命牌发出的光了,说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听不见属于裴岚的脚步声了。
    要么他和裴岚走散隔远了,要么,突然出现在地宫里的这个人……
    唐榆目光动了动,刚要说什么,就见眼前蓦然一亮,却是这人先用了术法,几簇青色的焰团凭空燃起,飘飘悠悠地围在他身边。唐榆也因此瞧清了来人的模样。
    这人看上去年纪不大,长得也不差,干干净净的那种清俊。身上穿的是同他相差无几的仲裁院服饰,肩上金鳞在青焰的照耀下熠熠发亮,流溢的光采一直从两肩延续到下摆,大概衣袍处也有金银丝绣出来的暗纹,这规格的服饰不是一般二般的弟子能有的。
    至少肯定不是他见过的,这张脸他可陌生得很。
    唐榆只是打量着他,没有主动接话。好在这人也不介意,自顾自说了下去:“别小看这些‘垢’,其中包含的欲念能够勾起接触它的人心底相似的欲望,跟你一块来的那娃娃已经陷在了半路,你走得倒是顺当。”
    第202章 筏子
    尽管有些不合时宜,唐榆仍是不免走了神。没想到裴岚看着这么清心寡欲一脸木头相的,平时也是素衣寡食不近嬉乐就差剃个度皈依佛门,却原来心底还藏着东西呢,关键时刻让人一勾就破了功,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才算是传承考验的第一关吧,总不至于在这就给他刷下去了?
    唐榆跟这位同门相交不算深,属于记得有这么个人,见面也能打个招呼,但真没怎么相处过的那种交情。主要是裴岚严格来说不算是仲裁的徒弟,甚至只是在仲裁院内挂了个名,再让仲裁教导过一段时日,接着就被送到蜀州去当他的城主了。所以唐榆至今对他也只有个大致的印象,仲裁说他欠的那一分,应该就在这里吧。
    他倒不担心裴岚,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在传承仪式里出事的,比起替裴岚可惜,他却是对眼前这个人更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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