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潮 第9节
温知予忽然有点如坐针毡。
特别是被他点评过姿态后,坐姿一下直了点。
顾谈隽察觉到了,笑意更深。
她记起什么,后知后觉意会到他的意思,四肢都不自觉有点发麻。
他不是教她什么,而是,根据这两次见她的初印象给出的印象——
原来,他也是注意了她的。
一直站着。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这些细节吗。
庾乐音刚调好麻将桌:“你们这是干嘛,怎么还聊上工作了。”
他抬抬下巴,调侃温知予:“妹妹,平时人家企业家找咱们谈隽哥哥咨询创业经都难的,今个儿跟你讲这些,你可要拿笔记重点录下来。”
温知予真的要去拿笔。
顾谈隽抬眼:“别贫。”
她动作又止了,局促,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
顾谈隽声线又放缓:“不用,我什么也没说。别听他的。”
温知予听从地把笔放回去。
耳畔回想着他那句惫懒的别贫。
莫名觉得,他说这两个字的感觉真宠。
要是和女朋友说,肯定很苏吧。
真羡慕那些能和他走得近的女生,肯定很幸福。
温知予原来和同事们探讨过很多,问题找出来过很多,什么背景、什么内容,可他是第一个告诉她,要自信。
那些不是最重要的。
她,才是最重要的。
明明也没说什么,可温知予心里就跟被什么蒸发一样,丝丝缕缕。
他们很快上了牌桌,温知予知道自己要走了。
拿着公文包起身,恰好看着顾谈隽摸了张风,坐到了位置上。
她出去走到走廊上,脚步又停住。心里真的不想走,她知道再下次,可能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她又转身回去。
见她回来,顾谈隽抬眸看了眼。
“怎么了?”
温知予犹豫两秒,有些大胆地走上去,说:“顾先生,刚刚,谢谢您帮我说话。”
大家神色讶异,一边摸牌一边揶揄的眼神瞧他俩。
顾谈隽说:“没事,举手之劳。”
温知予喉咙有些发颤,放在包里的手也有些忐忑。
顶着所有人注意力时候她在想什么,可能很尴尬,可能也在劝自己,做这种事真的挺囧的,最好是不要,可天人交战,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刚刚顾谈隽不都告诉她要自信了么。
她想实践,也只有这一个机会实践,他不会说什么的。
温知予试着开口,声音都轻微的局促。
“主要是想谢谢您愿意提点我,您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我希望有机会可以向您介绍我们的工作室。”
“我、这是我的名片,我是dawn原画兼建模师,温知予,请您收下。”
这次声音清晰了,传入所有人耳里。
大家都愣了下,不只是她的动作,也有于他们看来尴尬青涩、在这儿突然介绍自己公司的行为。
庾乐音有点诧异地挑眉看她一眼,又瞧瞧坐对面眉眼未变的顾谈隽。
像发觉了什么,就看戏。
顾谈隽也有点意外,本来要摸牌,搞得牌都没立马摸,而是抬眼瞧她。
看得出她手在抖,悬在半空的卡片有些僵硬。
他知道能让这小姑娘做出这事可能都耗费了半生勇气,要平常,他或许不会接的。
是肯定不会,太稚嫩了,嫩得要他们这群人出去谈事碰到这种情况只会发笑。
可,有一瞬瞧见她眼底的无措。
怎么说呢。
她这样的,偏青涩和真诚才最打动人。
顾谈隽要摸牌的手转了方向,还是接过了:“嗯,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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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一路温知予感觉人都是半悬空的。
那种漂浮云端的感觉。
太真实了。
——我又不是什么能吃人的。
——要什么?
——不要再为难自己一直站着了。
——嗯,我记住了。
浑身都好像在发麻。
做梦也没想过的事,可他说了那么多话,还有那么多细节。
他说的每个字每个音节都好像录音机不停在脑海回放。
第一次有人鼓励她,还是那么圈子里那么优秀的人。
顾谈隽。他怎么那么好啊。
温知予太想哭了,不只是为这,也有自己人生中迈出的第一步。
她,把自己工作室的名片递出去了。
还是递给相关行业那么顶级的人物,身价百亿的,常人碰都无法触碰的。哪怕今天事情没办成她也不觉得遗憾,甚至觉得骄傲。
姚卉打电话来问的时候她声音真沾了点哭腔。
“姚卉,我,我今天做了一件大事,现在有点难平静。”
姚卉吓到了,说:“怎么了?宝,实在没谈成也没关系啊,我们本来也只是试试,不抱百分百希望的,别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不是,没哭,就是情绪一时忍不住。”
“怎么啦?有谁欺负你吗,咱怎么了?”
“没有。”
温知予努力压着上涌的情绪,努力抬头看夜空,看头顶的树梢,路灯光影。想到印象里那么遥远的人。
成年人情绪上头好像就是那么一刻。
明明再多苦楚也能忍,哪怕刚刚被人误会偷东西她也硬憋着没让眼泪落下来,这会儿却只是因为他那么两句鼓励,因为递出去一张名片,一切情绪崩堤。
她忽然觉得,生活里能有那么多人陪伴着,真好。
虽然今天无功而返,但能为自己的事业努力过,经历这些,真的值得。
能遇到顾谈隽。
一定是老天眷顾吧。
第7章
五月下旬,dawn终于谈到了新进展。有发行商看了《夜睹》的本子觉得非常感兴趣,愿意给他们的游戏代理提供试行渠道,只不过利润占比极高,达到了快百分之八十,更别提平台抽成。他们拿不到多少利润,也看不到数据明细。
也有游戏公司看中了他们的游戏效果,报了买断收购价,三百万,全部打包。
这有个好处,可以保证他们能完全抽身而退,起码没亏本。
但坏的是,这个运营成本不算低的手游项目所有版权、署名权,全部不在他们,等于把东西打包卖出去以后抽手不干。
大家很沉默,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同行排挤他们这些新加入的热爱游戏的人,市场上又没有好的机遇能大展身手。他们不想放弃机会,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几百万就这样卖了,太难。
那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熬了多少个日夜熬出来的。
帮他们谈的是谭丰他认识的一个叫洁姐的朋友,混迹圈内很多人,是个资源咖。
告知这个消息时她也很遗憾:“我已经尽力谈了,但别人公司也都有做游戏的团队,说实话,类似你们这个项目的游戏也有很多做的,而且人家成熟公司对同理念的项目做得也不差。最好只谈得到这个价,要运营的话你们也知道,说不定等发行都不一定能揽回三百万这个数目了。”
这一行,烧钱亏本的大有人在。
大家都不怎么愿意说话,温知予试探着说:“那就不能试着谈谈分成什么的吗。我们不介意抽成的,说不定可以谈成。”
洁姐笑了笑:“拿什么谈呢,人家都是有人脉的,可不是送个烟酒就能办成的事儿。”
她说:“把自己优秀的地方摆出来。”
温知予这种盲目自信的样子有些逗笑了她,洁姐又说:“行是行,只不过吧……”
本来不忍说些打击她的话,毕竟这姑娘出社会也就几年,估摸着不认识什么人,也不懂什么内行的。
可打量了两眼温知予干净清秀的面庞。
她转了话锋:“谈也不是不行,下次你跟我一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