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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清谧园的一条路上堆着积雪,只有零星的脚步,踩得泥泞难看,从青瓦白墙探出翠色的竹影,园内万籁俱寂,唯竹籁吟风,显得格外寥落。
傅筹皱了皱眉,“来人!”
“将军。”项影上前。
傅筹搓了搓双手,犹豫的问道,“夫人近来如何?”
“属下未曾见到夫人出来,”项影回答道,“每日府中送入的柴米,都是由侍卫萧刹接收,再由下人将厨余垃圾自侧门送出。”
傅筹于是不再说话,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将军,可需要属下通报一声?”项影揣度道。
傅筹对项影挥挥手,“不用。”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上前抬手敲了门。
“请等一等。”门后很快传来脚步和侍卫萧刹的声音,接着听到他道,“秦姑娘,你出来了。”
“我来开门吧,”未曾掩饰的声音,温醇低柔,如一道清风,与竹籁相应,“没关系,我来就好,你去吧。”
一道低沉的脚步声远去,门栓轻响,然后门被拉开,露出门后女子的形容,虽然仍然易容成容乐公主的样子,但眼睛却全然是秦湘的眼睛了。
她抬起头来,平静的看向门外站的傅筹,并没有露出一丝惊讶,“将军。”
“你知道是我?”傅筹看着她问道。
“我一直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吗?”秦湘勾了勾唇,侧身让开。
傅筹沉默着,抬步走了进去。
屋内生着炭火,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空气中有恬淡的馨香,一切收拾的干净整洁。
桌上摊开着正在看的书,砚中有墨,竹节做的花筒内插着盛放的花,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绢布扎成的。
虽然没有精致华丽的装饰,但一切都平淡而舒适,处处岁月安好,仍像过去一样。
他从前以为,这是秦湘刻意摆出的样子,天仇门培养的杀手,同他一样在血仇中长成,刀尖舔血,哪里能有这样的闲情。
然而,过去他大概从没有认真的了解过,这个和他一起成长起来的女子,就像他从没想过,她竟然如此大胆一样。
秦湘跪坐下来,动作甚是优雅的泡了一杯茶,递给他。
傅筹捏住杯子。
他其实不太爱喝茶,尤其是茶中微微的苦涩,总是让人清醒的直面惨淡的人生。
然而,他还是将杯送到嘴边。
因为不这样做,他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入口之后,他微微讶然,茶水没有淡淡的苦涩,反而清香回甘,于是他举杯一饮而尽。
傅筹似随口问道:“这是什么茶,我怎么没喝过?”
“这是六安茶,”秦湘轻声回答他,“我知道将军不喜欢太苦的茶,所以泡了六安茶,这种茶几乎没有苦味,却回味甘香。”
“原来这样,”傅筹点点头,盯着白瓷的茶杯,“你喜欢茶艺?”
“从前母亲很喜欢茶,我们便从小耳濡目染,天长地久便记住了茶的味道,”秦湘平和的回答道,“后来母亲去了,记忆中的味道却还在,我便去学了些,近来闲来无事,便又捡起来。”
傅筹捏着茶杯指尖动了动,“你若对此有兴趣,我让下人采买些不同的茶回来。”
“暂时不用,”秦湘浅浅一笑,“现在都是陈茶了,若是将军允许,等今年春天出新茶的时候再说吧。”
傅筹于是再次点了点头,他沉默了片刻问道,“你——那个侍卫萧刹是西启的人?”
“是,”秦湘点头道,“不过将军请放心,他是公主的人,不会将这边的事告诉启皇。将军也请放心,府里的事情,我亦不会让他知晓。”
傅筹再次陷入沉默,过了一会才说道,“过去,你曾是让我信任的人。”
秦湘轻轻的靠过去,搂住他的腰,靠在傅筹的胸口,“对不起,可是我并不后悔。如果没有这次机会,你永远都不会回过头来,真正的看我一眼。”
傅筹没有回应她,却也没有拒绝。
只觉得身体内有两种东西互相撕扯,万分艰难。
“我知道,现在你最重要的是报仇,”秦湘轻柔的开口,“其实我也一样,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这世间,除了我,再没有别的人,能够如此深刻的体会过你伤痛,了解你的所有不得已和苦衷,知道你一直被痛苦旧事纠缠,不得解脱,总是在梦中惊醒。”
傅筹咬紧牙,“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秦湘将手臂揽得更紧,“一切的梦魇都有结束的时候,我们总有一天会摆脱它,不止是宗政殒赫,”她顿了顿,才轻声在傅筹耳边道:
“——还有林申。”
傅筹深吸了一口气,“你可真敢说!”
“到了如今的地步,”秦湘扬起头来看他,“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你不过仗着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傅筹低声切齿道。
“我知道,我们一起长大,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秦湘浅笑着深情的凝视他,“不管是天仇门的事,还是朝堂的事,你从来都不喜欢,却不得不做——”
“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林申一遍遍的将你母亲的仇反复的提起,林申是个疯子,他的生命都献给了先皇后,但是,你不必这样,在一切结束之后,在向宗政殒赫复仇之后,你只要愿意,就可以远离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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