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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母后的某些想法,他并不是一点也不明白,只是,他已经无能为力。
母后终究不明白,不能放过自己,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秦漫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当初被林申带到西启冷宫的那一天。
面前的梧桐树上,吊着刚刚死亡的瘦小的女孩,衣衫褴褛,伸出来的手脚细瘦伶仃的可怜,舌头常常垂下来。
林申指着那个女孩子告诉她,这就是她以后的身份,西启的容乐公主。
女孩子头垂着,睁大了眼睛与她对视,眼角边有血痕,大概曾经无望的挣扎过,最终却仍然没有逃过死神的侵袭。
在很长一段日子里,她都无法忘记那一幕,所以,她从来不相信,带她到西启皇宫的黑衣人,对她有任何的善意。
当初的,那个真正的容乐公主,大概早就被苻鸢忘记了。
但命运却如此神奇的让她的结局,和那个无辜的小女孩,重合到一起……
“漫儿,不要再恨她了,好不好?”容齐轻声道,“我们以后……要好好的,一直在一起。”
“好,”秦漫轻轻的笑起来,“我们当然要一直在一起呀,齐哥哥。”
从今以后,你终于完完全全,彻底的,独属于我了,齐哥哥。
江山,
还有你,
发过的誓,许下的诺,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番外一
“退朝——”
随着宫侍长长的拖腔,秦漫步步自御阶拾级而下,白色朝服锦袍下,正红的洒金裙摆落在金砖地面,缓缓的从低头伏拜的群臣身边滑过。
有人悄悄回望,已经走到大殿门口的女皇,雪白的银色高盘成华丽的发髻,朝服的背后,那只展翅的金色凤凰依然威风凛凛。
女皇离开之后,朝臣们依然沉默着,茫然的,疑惑的消化方才的御令,
一个时代就此要过去了吗……
“母皇,您这决定是不是太突然了,不再考虑一下吗?您如今正当盛年……”下朝的路上,已过而立之年的秦念,跟在亲娘身后,喋喋不止着,以此掩饰自己同朝臣们同样茫然,却更添了彷徨的心情。
就在方才的朝堂,母皇毫无征兆的突然宣布退位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御诏,将秦念骤然推上了最前台,作为母皇唯一的孩子,当朝太子,他理所应当的,即将成为国家的主人,天下的至尊。
“停!”秦漫蓦地转过身来,抬起手掌比了个停止的手势,叹了口气幽然道,“昨晚对镜梳发的时候,看着这满头白发,我就想着,这辈子为了江山社稷,夙兴夜寐,日夜操劳,真的是老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候,也该休息了,你娘我真的是累了。”
秦念抽了抽唇角,您这头发是怎么回事,难道大家不清楚吗?
您二十三岁的时候就白发,都白了三十年,还不是当年,吹下牛皮,说这是天将神谕的证据,这么多年,才不得不想办法保持的,好吗?
他自问自己还年轻,但是如今亲妈这张倾国倾城的嫩脸,走出去说是他妹妹,估计都有人相信。
每年新入朝的官员,初次见到亲娘,仍然少不得呆立片刻。
至于累,昨日还拉了爹爹去城外渭水踏青,一直玩到晚上的七夕灯会结束,还真是……日夜操劳,辛苦得很,完全忘了在宫里改了半天奏折的儿子了。
“娘亲是因为现在天下太平,无事可做,太无聊了,才想退位的吧。”作为儿子,秦念还是很了解自己亲妈的。
“知道就好,”秦漫被亲儿子点破,没有一点不要意思,无所谓的挑挑眉,“我看你这几年,也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这不是正好吗?”
当妈的,显然也很了解自己的儿子。
秦念却没有亲妈的淡定,不免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期期艾艾:“娘亲,我……”
想当皇帝,说一不二,执掌天下,自然是真的,但是,觊觎皇位,实在不孝,这种想法不过偶尔一闪而过,如今更被母亲点出,秦念实在有些羞愧难当。
“我又没说不好,你都三十多岁了,没有一点野心我才不放心呢,镇定点,都是要当皇帝的人了,得有点舍我其谁,唯我独尊的气势!”秦漫挥挥手。
边走边道:“这些年,我教你军事、户籍、地理、天时、农事、商业、百工是怎么回事,从不教你该怎么做个帝王,
“因为没有一个帝王是教出来的。
“你以后想怎么做,希望这个天下成为什么样子,都只能你自己去想,朝臣们可以提出他们的谏议,但你要始终明白,最终做决定的是你,承担这个决定结果的人也是你,
“我如何处理政事,你看过了,但那是我的方法,你想学可以,但我也要提醒你,同样的方式,在不同的人手里,可能结果是不同的,无论如何,你需要自己去判断,前方的路需要自己去走。”
“娘亲……”
秦漫挥挥手,“要撒娇回去对着衍儿撒去。以后,这个天下,就是你们两个做主了,好与怀,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会再管,除非哪天你真的把天下玩没了,我倒是可以出山,再打一回。”
秦念眼神一垂,露出可怜的表情,“娘亲这是嫌弃我了。”
“知道就好,所以我们不搞什么三请三让了,你要实在不想当秦皇,我就让衍来当,想来衍儿是乐意的,”秦漫扬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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