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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方丈和蔼地笑了笑,没有解答这个复杂的问题。
叶敛只是微服来了青山寺,低调而来,低调而去。
知道此行的不过二三人。
但身处汴梁风波中心的钟离微却是万众瞩目,坦然赴会。
钟离微是正统儒家出身,经科举入仕的文人。
中庸端正,光风霁月。
堪称当代儒家的代表人物之一。
虽说钟离微在当今继位,被提拔成首辅后,屡受攻歼,使得一小部分追随者“粉转黑”,但大都还是相信钟相的人品。
甚至因为钟相“千夫所指”,更加佩服于他。
摊丁入亩一事,远见之人皆知利国利民。
敢来这里论道的众人看得分明。
文人相轻,对钟离微却难得产生敬佩之意。
但这些敬佩不足以让他们闭嘴,相反他们早对钟相心有不满。
钟离微政务繁忙,抽空前来已经是难得,到时各家已经入座。
众人含蓄颔首,以示问候。
钟离微一一回应,暗中扫过场内众人,没发现圣上的面容,内心闪过疑惑。
圣上请来的人,竟没有前来。
钟离微心怀疑惑,随意选了一处坐下。
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众人的焦点。
崔翰眼中闪过异样。
自数年前他辞官南下,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位故人。
崔翰和钟离微的年岁相仿,经历也相似。
同为年少成才,免不了被人比较。
“既生瑜,何生亮。”
数年前,崔翰经常听到这样的感叹。
年轻气盛时,崔翰时常气闷于这句话。
时过境迁,年过不惑,崔翰已经能够接受现实。
他确实不如钟离微纯粹。
崔翰的眼睛闪了闪。
“崔先生,知行书院闻名江南,学生早想拜访。”
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年轻学子形容激动。
崔翰彬彬有礼,谦逊道,“当不得如此盛名。”
送走几位年轻儒生,崔翰端起案上茶盏,心情恢复了平静。
该说不愧是钟离微吗?
崔翰本以为自己能够心无波澜,却是高估了自己。
不过……
崔翰打量着杯中被惊动的茶叶。
钟离微平步青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钟相。
他也不差,桃李满天下,不是吗?
崔翰捏紧茶盏,又忽然放下。
钟离微身边只跟了一位“弟子”。
可以说很低调,甚至于“寒酸”。
钟离微的地位已经足够“开宗立派”,和他齐名的几位当世大儒,身后都跟着徒子徒孙。
唯有钟离微“凄凄惨惨”。
但他的身份注定无法低调。
崔翰过后,众人的眼神落到他身上。
“草民抛砖引玉,钟相可否赐教。”崔翰的态度很是谦逊。
崔翰和钟离微的往事,在场众人少有不闻。
众人对视一眼,闪过一丝趣味。
终于进入正题了。
现在讨论的话题是“人性善恶”。
崔翰代表的理学,观点是人性本恶,因此要“存天理,灭人欲”,将三纲五常提升到天理的高度。
这个观点钟离微不能苟同。
尤其所谓的“灭人欲”。
何为“人欲”,人的本性是追求更富裕的生活。
百姓想要吃饱穿暖,吃好穿好,为子孙后代积累财富,这很正常。
“灭人欲”,是愚民的手段,让百姓甘于贫苦,削减不满之心。
同时培养出一批“伪君子”。
朝中数万官员,当初选择迈入仕途,寒窗苦读数十载,愿意历经科举乡试、会试和殿试等大关,很难是抱着纯粹的为民做主的心思。
天下没有如此多的“圣人”。
光宗耀祖,出人头地,青史留名……
无不是人欲。
既是如此,又何必羞谈人欲。
人欲利用的好,同样是利器。
张口闭口“灭人欲”,并不能培养圣人。
因此无论是“人性善”,抑或“人性恶”,钟离微都不同意。
钟离微的态度更为理性。
在他看来,人性复杂,无所谓善恶。
人刚出生时,没有思想,是白纸一张。
是善是恶,全看后天的培养和个人的选择。
就如同功名利禄。
本身并没有错,功名利禄而寒窗苦读更没有错。
往远了说有“千金买骨”招徕人才的典故。
往近来看,大周先祖建朝之初,提高官员俸禄和待遇。
只要不过分,不贪婪,功名利禄可以是正当的激励。
科举激励天下百姓向学,使人才为朝廷所用,岂非好事。
光秃秃地说“一心为民”,着实虚伪了些。
扩大到百姓身上是同样的道理。
当人连基本的生活都顾不住的时候,道德的底线就很难约束。
数月前,黄河水患,百姓衣食无着,谈何教化。
仓禀实而知礼节。
他们一群文人在这里空谈人性,有什么用处。
说实话,钟离微对崔翰的理学有些失望。
但钟离微为人审慎,话自然不能说得那么直白。
一旁的“弟子”就没有这般好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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