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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下这句话我只是一时兴起,但收信的山之上似乎很认真,又一次寄来的信件里夹着一张车票,上面的目的地是东京的一个小镇。
我从地图上找到了这个地方。』
因为想要尽快跳过主要内容为“我”的部分,渊绚只是稍稍进行了铺垫,便转换了文章中的地点,把故事的主场转移到了那间寺庙。
『当我带着轻便的行李抵达小镇时,我在站台上见到了特意下山来迎接我的山之上,他远比我想象中更加年轻。
很难想象这样年轻人会独自一人居住在山中的寺庙里,尤其上山的路甚至无法供汽车行驶——我们要步行上山。
在站台上,山之上非常热情地帮助我提行李,我本想以行李并不算重来委婉拒绝,但他很高兴地说,“我没有想到渊老师竟然真的会答应我的邀请,请务必让我帮您做些什么!”
就这样,我跟在了提着行李的山之上身后。』
虽然之前已经写过许多的信,但渊绚毕竟还是第一次写小说,小说和信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文学体裁,即便存在共通的地方,也不可避免会产生许多问题。
因此,写到了这里,渊绚稍微停了停笔,她拿起草稿,向别天王念了一遍。
念完之后她问,“你觉得怎么样?”
渊绚的声音里隐藏着自己都未能发觉的期待,即便是过了这么久,她仍对别天王有可能会回应自己这件事情心怀期待。
这只是她的期待而已,别天王无法给出回应——按照常理来说。
那一瞬间,发生了常理难以解释的状况。
渊绚惊觉自己所处的地点竟发生了变化,四周的景物不再是原本的房间,而是繁茂的树林。
她置身于一条崎岖的小路上,微弱的阳光穿过枝叶的间隙,在凹凸不平的局面投射出明暗的光影。
渊绚被这样的景象所惊,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耳边的鸟雀虫鸣清晰可闻。
“怎么会……”
脑海中倏然闪过一丝念头,渊绚开始寻找起别天王的身影,她轻易地在身边找到了别天王,对方依旧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渊绚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她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是你做的吗?”
终于,别天王抬起了脸,空洞的眸子对上了她的视线。
渊绚将这样的反应当作了默认。
第1卷 第8章
『「言语」具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在很久以前的平安时代,阴阳师们也将它称之为「咒」。
但最可怕也最强大的「咒」,却来源于「心」。』
面对这无比真实的、被具现化了的她的小说中的内容,渊绚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找回思考的能力。
或许是因为对方和哥哥之间的关联,再加上仿佛无自我意识一般的表现,在面对别天王的时候,渊绚难得没有面对他人那般紧张的感觉。
她试探性地问别天王,“……这个,可以恢复原来的样子吗?”
话音刚落时,周遭的景象宛如久晒后褪色风化的塑料碎片,纷纷扬扬碎落消散。
树林消失了,树林中的声音也消失了。渊绚和别天王都回归了房间。
——好厉害……
这是渊绚的第一反应。
——这算是什么?
这是渊绚的第二反应。
她从方才的变化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被具现化的她的小说的内容,是渊绚亲口用言语讲述出来的。
但她很清楚,那无比真实的世界,以及那个世界中的一切,都不是真正存在的东西。
那是被某种特殊的力量虚构出来的“幻想”世界。
——这是别天王的力量。
在某个短暂的瞬间,渊绚觉得自己似乎体会到了涩泽龙彦所说的“异能力的使用是呼吸一样的本能”。她感受到了别天王的力量。
当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握笔,在哥哥的遗物上写下了那封信之后,她呼唤了别天王的名字。
「请帮我把这封信,寄去报社吧。」
渊绚原本只是这样说的。但开口时脑海中却倏然冒出了某种想法,驱使她说出来的话语产生了变化。
她对别天王说,「请让这封信,刊登在报纸上吧。」
事实便如她所言一般。
这无比强大的、梦幻的力量。也是可怕的力量。
如果被其他人知晓,被那些渴求着力量来达成某些目的的人知晓,一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渊绚想,或许正是出于这一考虑,所以哥哥才要将别天王送来她的身边。
因为他知道,即便没有任何言语,他的妹妹也必定能够理解他的意图。
这是他亲口说过的话。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不通过言语也能理解我内心想法的人,那么,我只能想到你了。绚。」
在涩泽龙彦回来之前,别天王回归了隐匿的状态。
用了一个白天写出来的开头,让渊绚对后续的内容有了一点点信心。
但想到别天王的力量,再联系自己当初第一次将信寄去报社时说过的话。渊绚对自己的「信」究竟是因为别天王的能力,还是信本身获得的认可而出现在报纸上产生了迟疑。
复杂的纠结萦绕在她的心头,甚至让她对小说的后续产生了退却。
这样的困扰一直持续到了涩泽龙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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