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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珩有些意外。怎么了?
    杨行远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只有覃竹好奇地站在周珩身后。他略一沉吟,没说话。周珩颔首,没关系,你说。
    杨行远凑到近前,声音几不可闻,大人,蒋天南畏罪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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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天南死在关押他的小套间里。
    为了躲避看守的注目,他把家人送来的所有棉衣裹在身上,再盖上棉被,面墙而卧,用一块尖角石,割断自己手腕的动脉,然后将手腕藏在怀中,安静地死去。
    他身上厚厚的棉衣棉被吸饱了血,暗红之中是苍白而僵硬的尸体。满屋血腥之气扑面,周珩面无表情地看了会,转身出了房门。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周珩问。
    杨行远神情沮丧,刚刚发现。隔壁的看守说,前半夜他辗转难眠,后半夜爬起来,把所有棉衣棉被裹在身上。窥孔那边的看守还以为是天气寒冷,哪知道他是为了不让血迹被人发现。
    能确定死因么?是自杀?没有别人接近过他?
    虽然还未验尸,基本可以确定。属下查看过伤口,割得很深,可见求死之心坚决。
    周珩声音低沉,老杨,我们一定错过了什么,他的死一定有外因。
    大人属下惶恐。所有接触过蒋天南的人,都是咱们从京城带来的,澶州当地任何人都没有再接近过他,就是魏知府都不行。
    周珩眉头紧锁。蒋天南死了,一个自杀的官员不仅可以守住所有罪行之下的秘密,甚至有可能保全家族。人死如灯灭,陛下仁厚,未必不会对他的妻小免于连坐。这就是很多人选择在宣判和执行前了结自己的理由。
    周珩已经防备再三,甚至派人十二个时辰看住他。可是没有人能看得住一个心存死志的人,内卫也不能。
    让仵作来验尸。周珩低声吩咐。
    大人,不如回京再验,若是让澶州衙门的仵作验尸,恐怕消息就瞒不住了。
    没必要。周珩摇头。蒋天南的死讯是瞒不住的,我也必须立刻上报陛下。要赶在对手发难前向陛下说清原委,不能有丝毫隐瞒和犹豫,否则会对我们更加不利。
    杨行远心中一凛,大人言之有理,是属下想差了。如今我们不在京城,需要防备有人在陛下面前进言诬蔑。大人,咱们最好尽快回京。无论如何,前番拿到里蒋天南的口供,也从他家中查抄出巨额赃款,一切都交代得过去。
    周珩心中一窒,他要的不是一个交代得过去的结果,他要的是白日青天,天理昭昭。可事情瞬息万变,只能见招拆招。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知道了,你先去准备吧。
    杨行远快步离去,周珩的目光一转,看到了门口徘徊的覃竹。他的心里揪紧了。刚刚定情,又有危机,蒋天南一死,无形之中便处于被动。
    以镇南侯的狠辣,一旦摆脱了蒋天南的危机,便一定会将自己视为大敌,设法除去才会安心。京城中,袁茂若是于此时发难,策动御史台再次针对内卫办案手法进行攻讦,不但有可能推翻之前所取得的证据,甚至会动摇内卫存立的根基。
    他还能带着覃竹回京城么?几乎可以预料,京城里必将是一番血雨腥风,他怎能让心爱之人一同去面对这险恶的局面。
    周珩慢慢走到门前,对覃竹笑了笑,我如今走不开,等下派人送你回去。
    覃竹担忧地看着他。不必送我了。这里到甜水巷都是闹市,很安全。她犹豫片刻,轻声问道,蒋天南死了?
    是。周珩很平静。
    是不是对你很不利。
    不会,违法乱纪的官员自戕是常有之事,我不过遵循法度办案。周珩言语之中都是安慰。蒋天南口中,已经不太可能再挖出什么东西,他的死虽然有些突然,却并不意外。
    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周珩想了想,平静道:我准备直接对上袁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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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黑白相
    自蒋天南自尽的消息传来, 袁文清已经多日把自己关在阴森的地下密室之中,他在重新翻检几十年来的黑账。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有些是镇南侯在澶州任武职时,与军中将领互通有无的账目;有些是袁老太爷在世时, 为二弟步步高升打通各路关节的账目;有些是袁文清成为族长后,不得不卷入其中, 为各路神佛洗白黑钱的账目。
    这一份一份账册若是见了天日,何止震动澶州,就是京城也要抖三抖。他一边看, 一边心中叹息, 此乃生金路,亦是催命符。
    早年间,为了存放这些黑账, 袁家花费重金,把地下修得十分隐秘牢固。譬如这间密室,三丈长见方,四壁青石, 同时又连接着一条曲折密道,一边通向袁府各处, 一边通往甘泉巷之外的民宅。
    密室内摆满实木架,一排排, 密密匝匝。若是细看,每个架上用朱笔写着纲目。而如今, 标注澶州都督府的那一层上, 是空着的。
    木架旁边的地上铺着个厚厚的蒲团,袁文清席地而坐, 身旁散落着十来本账册, 借助身边昏暗的灯盏, 他逐本翻看着。在他身后墙角放着只大木桶,隐约有火油的味道在鼻端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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