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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颜景修与二叔颜昭石相处的时间,远远多过他与父母在一起。
颜雪怀小时候,颜景修比她年长五岁,又是男孩子,两人玩不到一起,待到颜雪怀长到八、九岁时,颜景修便住进县学,后来又来了新京,两人几乎没有来往。
颜雪怀想不通颜景修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可是孙氏和刚刚苏醒过来的郭老太太却欣喜若狂,郭老太太已经没有嚎啕大哭的力气了,她老泪纵横:景修啊,我的好孙子,你可算来了,你要给祖母做主啊,祖母被我冤枉了!
知府大人的嘴角子抽了抽,什么意思,本官冤枉你了?
孙氏吃过教训,这时却不敢再说话,只是满怀希望看着缓缓而入的颜景修。
颜景修却对她们视如不见,他撩起袍子跪下:学生颜景修,现为树人书院学生,保康四年童生。
知府见他眉清目秀,举止斯文,和颜家其他几人完全不同,心里便多了几分好感,温声问道:颜童生,你所说的证据在哪里?
颜景修再次施礼,说道:当日二婶娘与堂妹在来京路上失散,学生的叔父万分焦急,请人花重金寻找,去寻找的人找到了一对母女的尸体,误以为二婶娘与堂妹已遇难,叔父伤心欲绝,只等尸体运到京城便厚葬。那天二婶娘与堂妹回来的时候,只有祖母和家母、三婶娘,以及几个年幼的弟妹在家,祖母和家母长居乡下,日常所见之人,皆是同乡邻里,听得也皆是鬼神之说,加之她们误以为二婶娘和堂妹已不在人世,以至于看到二婶娘和堂妹,她们竟误以为是鬼魂附体,惊惧之下,禁不住家中恶奴的怂恿,竟用乡下的法子,要给二婶娘驱邪,唉,若是家父和两位叔父有一人在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怜二婶娘与堂妹骤惊之下,便跑出了家门。叔父回来时得知此事,便四处寻找,可惜直到今日才找到她们的下落,无奈二婶娘对家中诸人误会已深,才会将家中之中闹上公堂,还请大人见谅。
说着,颜景修郑重地再次施礼,又转过身来,冲着李绮娘施礼。
李绮娘冷冷说道:我与颜昭石已经和离,颜公子莫要再叫我婶娘。
颜景修也不气,态度谦卑而又恭敬。
他对知府说道:学生带来了当日去寻找二婶娘和堂妹之人,他此时就在堂外候着。
知府点点头,师爷便道:把人带进来吧。
来人自称叫游伍,原是龙虎镖局的镖师,两个多月前,颜家叔侄给了他二百两银子,请他们寻找李绮娘和颜雪怀,他便托了同行一起寻找,当时也的确找到人了,可是尸体尚未送到京城,便得知找错了。
小人无奈,只好将那两具尸体自行掩埋了。
说着,游伍掏出一张契书,师爷接过,呈给知府。
立契人是颜景修与游伍,双方约定先付二百两,待到把人找回来,再付二百两。
知府说道:这也只能证明,你们颜家的确寻找过李绮娘母女,但是颜郭氏和颜孙氏,连同两名下人,意图杀人证据确凿。
颜景修叹了口气:学生不敢否认,但是学生的祖母与母亲也确实是听信恶奴挑唆,误以为二婶娘被鬼魂附体,才做下错事的。
郭老太太终于反应过来,她连忙说道:没错没错,明明已经找到她们的尸体了,她们怎么又回来了,还不是被鬼附身了,唉,我也是为了她好,想要把鬼从她身上打跑,这不能怪我啊,我也是冤枉的。
孙氏也道:是啊,我全听婆婆的,也以为是有鬼呢。
郭老太太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她算是看明白了,孙氏就是想要推到她身上,这也不是个好东西。
颜景修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响头,对知府说道:祖母和母亲见识短浅,偏听偏信,愧对二......愧对李娘子,按律当判,但祖母年世已高,母亲身体虚弱,学生愿意代她们受罚,并且向李娘子道歉。
外面一片哗然,但凡有点年纪的人,都在摇头叹息,这姓颜的一家子虽然不是东西,可是却养出了一个孝子。
何止是孝子,你看他还曾自己花钱去寻找婶子和堂妹呢,比他叔父可强多了。
是啊是啊,还是童生呢,真是可惜,怎么就生在了颜家。
可是他说颜昭石也去找了啊。
找什么了,你没见那契书是他和那个镖师签的吗?和他二叔没有关系。
也是,找人的是他,不是他二叔,哎哟,这个侄子可真不错。
看看知府大人怎么判吧,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替两个人挨打吧,这么好的人,可别给打死了。
依大魏律,除十恶大罪,以及要砍头的罪行之外,祖父母、父母所判杖刑皆可由子孙代受,这是写在刑律里的,不仅是知府,就是普通百姓也知道。
知府叹了口气,和外面的百姓一样,他也觉得这个叫颜景修的年轻人有些可惜,如此风光霁月之人,日后免不了被家里人拖累。
因此,知府便生了惜才之心。
但是,定国公交待下来的事,他也要办好。
他转向李绮娘,问道:颜昭石可否同意将你的嫁妆尽数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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