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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铺子的掌柜颇费了些功夫才找到,一个是钱王氏介绍的,还有一个是代大厨介绍的,另外一个,则是忠伯引荐的。
国公府自是也有铺子和庄子,府里没有当家主母,齐慰又常年在外,祖上传下来的产业便交给忠伯和另外两名老人儿管着,忠伯帮忙引荐的这位,姓宋,十二岁便进铺子做学徒,二十五岁做到掌柜,三十五岁那年,齐慰带兵在边关,天气寒冷,缺衣少药,宋掌柜筹集了大量药材,亲自送往边关,到了边关之后,恰好遇到鞑子偷袭,宋掌柜九死一生,断了一条腿,回来后便把掌柜一职交给了徒弟,平素在家里养养花,逗逗鸟,过上了田舍翁的日子。
也不知忠伯是怎么说服他的,总之,宋掌柜给颜雪怀做了大掌柜,每天让人抬着,又是去码头,又是去铺子,忙得不亦乐乎。
开张的那日,几乎整个京城数得上的酒楼全都派人来了,没办法,开酒楼的就不能没有酒,否则还叫什么酒楼啊,如今能卖的酒,就只有两家。
没错,只有两家。
为什么呢,陈家是官酒,无论是玉壶白还是其他的,都是官酒,官酒在衙门开设的酒榷里售卖,各地、尤其是受战乱影响而田地荒芜颗粒无收的北方,是此番禁酒最严格的地区,这些地方的官方酒榷率先设立,陈家酒坊的产量再多,也只够官方酒榷的,所以陈家的官酒只在酒榷售卖,酒榷限量,上面配送多少就是多少,想要多屯一点?对不起,你是不是想要走私,走私酒水和盐铁是差不多的重罪。再说,陈家是官酒,人家也看不上这一星半点的小买卖。
而另外一家欧阳酒坊,则是从陈家官酒里分出来的,他们只供军队和边关,同样,欧阳酒坊也没做着京城的生意,他们倒不是看不上,而是顾不上。他们一直依附于陈家,现在忽然自己操作,一接就是给军队的大单子,欧阳家忙得脚不沾地,虽然京城的利润高,他们也顾不上了。
还有一家则是绍兴陆家,陆家做的是黄酒和花雕酒,清河宴是白酒,两边各不相干。
于是,京城的普通百姓,能喝到的酒,就只有清河晏和陆家的黄酒花雕酒。
三家酒铺开业的第一天,黎宝淮从清水镇运来的酒,颜雪怀只让摆出来一部分,即使如此,来进货的骡车驴车,还是络绎不绝。
就连李绮娘也在发怔,她从记事起,家里的食肆就没有拿着银子买过酒。
各个酒坊会说尽好话,把酒放在食肆和酒楼里代卖,卖完结帐,卖不出去或者不好卖的,直接让人接走。
像现在这样,开酒楼的,拿着真金白银来买酒的,李绮娘还是头回见到。
她寻思着,李老爷子若是知道如今开酒楼还要拿银子买酒,说不定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一定要说这生意没法做了。
颜雪怀的眼珠子却一直在滴溜溜乱转,她在提防着官府的人。
禁酒令在大魏是头一回,她找柴晏问过,前朝有过禁酒令,有一个朝代,禁酒禁了几百年,要喝酒只能在官酒榷里买到,高价重税。
现在大魏朝能对外开出几张酒牌子,除了官酒之外,还能自己开酒铺卖酒,朝廷一定也在观望,万一那些官大人们觉得,酒卖得太多,同样在浪费粮食,一堆折子递上去,朝廷说不定就会改变现有的政策。
所以颜雪怀小心翼翼,一早就让人写了大红纸贴出去,限量!
酒楼有酒楼限定的数量,零售有零售限定的数量。
进货多?
可以,先交订金和第一批酒款,拿一批走,余下的以后拿货。
果然,第二天的廷议,便有人说起清河宴的事。
虽然一次就开了三家铺子,但是限量,也正是因为限量,即使卖得再多,与以前酒坊林立的情况也是不同,销量少了,产量也少了,消耗的粮食当然更少。
京城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京城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有资格参加廷议的几位堂官都在点头,称赞皇帝圣明。
禁酒令和那四张酒牌子,经此之后,便是真真正正的落到了实处。
廷议之后,太子回到东宫,让人把柴晏叫来,一见面,太子便笑着说道:听说与黎氏合作开铺子的,不是李氏,而是颜姑娘?
柴晏点头:李家伯母要忙酒楼的事,便把酒水生意交给颜姑娘打理。
太子微笑:这姑娘很会办事,就连张次辅也没有挑出毛病,你知道,当初禁酒令的事被提上议程,就数张次辅意见最多。
如今叶棣虽然还在首铺的位子上,但是因为贾士君的事,叶棣受到不少冲击,加之他又是太皇太后提拔上来的,因此,现在有不少人在盯着他的位子。
好在,叶棣为人方正,能为人垢病的,目前也就是贾士君了。
张次辅早年曾被太皇太后迫害,三次贬官,他是在皇帝登基之后入阁的,如今已是次辅,几位阁老之中,他年纪最大。
此人御史出身,性格倔强,最大的缺点就是贪杯,可想而知,当他得知皇帝要实行禁酒令时,表现得有多么激烈了,就差当场撞柱子,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位为了喝酒而拼命的千古名臣。
除了张次辅,还有户部的人,禁酒令并非是皇帝自己一拍脑门想出来的,而是户部上折子提出的,户部缺钱缺粮食,和张次辅相反,张次辅不让禁酒,户部却是拼了命也要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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