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更多的争夺已经没有必要，瓦西里明摆着要以实力见真章。
    又或者说，更激烈的竞争还在后面。
    那就来呗。两人心里都是信心满满地想道。
    对于太田明夫，他们为决定到远东投资农场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对投资结果、风险等各种因素进行了分析。
    以前因为国际形势的原因，岛国在远东农业开发上基本没有什么存在感，只能对着远东辽阔富饶的土地资源垂涎欲滴。
    这次也是通过国内财团在远东的合作对象得知，有两个超大农场正在对外出租，于是就顺势启动了进军远东的计划。
    瓦西里的建议其实很符合太田明夫的规划，丸红商社向来不喜欢激进的投资，步步为营，布局关键节点，才是他们投资的正确打开方式。具体在远东，就是先落地一个试点，后续再加大投入，逐步将远东建成岛国的海外粮油供应基地之一。
    至于嘉谷的竞争，太田明夫淡然一笑。
    丸红商社有丰富的跨国农场经营管理经验；拥有一批顶尖的跨国经营人才；对远东的风土人情、产业政策、劳动力、税收等情况下了大功夫调查……对付一个刚试图走出国门的“新生”，毫无难度。
    而对于齐政，他的想法比太田明夫简单得多了，比种田，他齐某人无所畏惧。
    势在必得的两人态度反而缓和下来，对于两个农场的选择，不再剑拔弩张——反正第一年是试点，胜利者后面有的是耕地可选，大点小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最后还是根据地理位置分配嘉谷选择了靠近国内黑河口岸的阿穆尔州的那个60万公顷的农场，丸红商社则选择了靠海的滨海边疆区的那个20多万公顷的农场。
    ……
    虽然不尽如人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但嘉谷还是在远东迈出了第一步，拿下了一个落脚点。
    齐政这边顺利开局的同时，国内的王昱业也在四处奔走。
    远东阿穆尔州对面就是黑省的黑河口岸，从远东进口的货物可以通过公路和水路运输。
    然而蛋疼的是，黑河口岸已经中断了几年的俄罗斯大豆进口业务。
    嘉谷想要真正在远东建立大豆生产基地，还必须取得国家层面上的支持。
    王昱业的四处奔走就是为了这一目标。
    早在03年年初，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上就传出消息，“要积极实施‘走出去’战略，鼓励和支持有条件的企业到国外开发土地、林业、渔业等资源，发展农产品加工和贸易。”
    其实，国内企业赴非洲、南美洲等地购买农场，生产农产品，一直没有间断过；只是都没有嘉谷这样的大手笔。
    60万公顷是个什么概念？用一个更简单易懂的类比，沪市的面积约为634万公顷，这就大概相当于一个沪市的范围。
    何况，这只是一个开始。
    在“大豆危机”中一跃成为国内最大的大豆加工商的嘉谷集团，已经是国内最大的大豆需求方，如今响应号召走出国门，理应得到相应的扶持。
    嘉谷虽然不是黑省本地企业，但在当地又有大豆种植基地又有大豆加工厂，因此黑省相关领导对嘉谷的诉求积极响应，主动进京找农业部、商业部等相关部门研究这一案例。
    尽管没有大肆宣扬，嘉谷在远东的海外投资，同时面对着丸红商社的竞争，还是在业界里传开来了。
    我国粮食自给率虽然在90以上，而且是全世界最大的大豆进口国，但是对国际大豆市场的影响微乎其微。
    与我国相比，岛国粮食自给率几乎“无颜见人”，整体的粮油自给率只有40左右，饲料几乎全部从海外进口。不过几大岛国跨国粮商，除丸红外，还有三井物产、伊藤忠商事株式会社、全农等，对国际市场的影响力，让国内粮企望尘莫及。
    与岛国跨国粮商相比，嘉谷集团的海外投资只能算赶了个“晚集”，能不能成为国内的丸红或者全农，业内人士并不看好。
    不少在跨国粮商工作过的人士表示，国内不缺乏聪明才智之士，但是缺乏世界级的跨国粮商管理团队。
    在他们看来，嘉谷明显达不到世界级的标准。
    王昱业才不管外界的看法，很多事，没有跨出第一步，根本没有资格说行不行。
    在黑省领导的支持下，王昱业得到了在相关会议上发言的机会。
    在这种大场面上，面对一批国家精英，王昱业镇定自若，大心脏属性展露无遗。
    “从资源禀赋来考虑，我国虽然不能进口土地，但是应该大力进口土地资源密集型产品。”
    “大豆就是这样一种农业产品。业内一个广为人知的事实是，我国大豆目前的进口依存度高达60，但是如果我们想要实现自给，就需要相当于现在5个黑省大豆种植面积的土地来种植大豆。”
    “看到我国大豆需求增长如此迅速，阿根廷、巴西等多个南美洲国家都大幅度扩大了大豆种植面积，这些国家的农民甚至砍伐了森林开辟成田地种大豆。但我国的粮企却没有利用海外农场平抑国际大豆价格的能力。”
    “我们嘉谷集团愿意做这样一位开拓者。我们不需要国家的资金扶持，涉及当地的政策也有能力解决，我们只是需要国家在政策上给予扶持，主要是远东大豆进出口受限、返销国内征收的高额关税等问题……”
    这一次，王昱业的诉求得到了正面回应。
    “有条件的企业根据不同国家、地区的条件，在一些有条件的地方以多种方式开展一些油料作物种植、粮食生产以及蔬菜、水果的生产，国家层面上是支持的。”会议上，大领导温和地鼓励道“像嘉谷这样规模较大、经验丰富，拥有资金和人才优势的农企，赴国外投资，尝试在国际合作的进程中建立稳定、可靠的进口粮源保障体系，是好事！”
    于是，会议上同意将嘉谷集团的远东大豆种植基地作为一个重要海外试点，给予其生产的大豆进口资格，并在关税上一定的优惠……
    至此，嘉谷的海外大门彻底被打开，新的时代到来了！
    ……
    第239章 价值的体现
    不是说拿下一块土地就盲目进驻，在海外屯田，首先应考虑自身需要，重要的是实现农田和种植作物的最佳结合。
    如果不对相关土地的经济性进行调查和控制，项目就会失去推进的持续性。
    嘉谷和丸红商社都选择在远东种植大豆，对成本的控制至关重要。而其中的关键就在于瓦西里的配合。
    在这方面，丸红商社与嘉谷的利益一致，两家默契地要求瓦西里承担起非正规的操作。
    首先，俄罗斯是禁止外国大豆种子进口的，尤其是禁止种植转基因大豆。
    但是俄罗斯本土的大豆种子，在品种培育上别说跟欧美相比，就是跟国内相比都是一个渣渣。
    高产量才是王道。因此两家都要求引进自己的优良种子——嘉谷引进的是在东北与农科所合作培育筛选的高产非转基因大豆种子；丸红商社引进的是在北海道培育的耐寒非转基因大豆种子。
    按照给出的资料，两家的大豆种子亩产都在150公斤以上，完全吊打远东本地100公斤以下的亩产——在种子品种上两家算是平分秋色。
    瓦西里跟两家合作就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自然不会执著于使用本土的“坑爹货”。
    如果是一般的农业开发企业，可能要通过非正规途径将这些生产资料带入远东境内；但既然是瓦西里占据大头股份，名义上就是老毛子自己的农场，直接就通过国际合作的名义引进了两家需要的大豆种子。
    这还不算，瓦西里接下来就让两家彻底见识到将股份大头让给他是多么的明智。
    俄罗斯本土适于生产的中小型农机具既供不应求，价格也昂贵；没说的，只能引进农业机械设备。
    按照规定，新机械过境需要莫斯科出具许可——顶着瓦西里的名义，许可证明以最快的速度到手，而且还没有缴纳保证金和限定使用期限这种乱七八糟的要求。
    远东地区一向公开违背莫斯科的命令私自承包山场，以极低的价格转让给外国人，用于砍伐木材。而莫斯科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毕竟，你要不准他这么做，这边就是一句话，没钱！
    桥要修吧，路要补吧，电力得做吧，啥不花钱？你联邦政府不让我们这么做，那你给钱得了呗。联邦政府……谈钱莫得感情，拉倒，该咋地咋地。
    相比之下，与外国资本合作开发农场这种事，哪怕有猫腻，简直不值得一提。只要面上过得去，莫斯科毫无为难之心。
    也就是有瓦西里顶在前头，要是嘉谷或丸红商社出面，雁过拔毛是避免不了的。
    跟老毛子联营的价值当然不止于此。
    前面说了，瓦西里不是一个人，他是代表着远东一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
    单纯的自然资源出口已经达到了一个瓶颈，以瓦西里为首的集团本就希望扩展业务——嘉谷和丸红商社的合作为他们打开了新大门，不能出口土地，那就出口农产品呗。
    农业开发虽然在利润率上可能比不上卖自然资源，但更稳当啊！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产出，只要规模上去了，那收益也是相当的可观。
    如果是让他们自己搞农业，莫开玩笑；但如果是不用他们投入真金白银，只需要提供土地就能合作开发，那就有搞头了。
    瓦西里希望合作能顺利开展，并长久地做下去，那么就要适当地展示“肌肉”，一方面能体现自己的价值，另一方面也能震慑嘉谷和丸红商社的小心思。
    在俄远东地区，阶级固化的现象最为常见。瓦西里的爷辈是苏联的官，父辈是叶利钦和普京的官。而他自己，半官半商。
    在当地，官员是固定的一伙人，商人是固定的另一伙人。一旦他们合流了，就是垄断性的生意——譬如运输业。
    物流业的本身是商业贸易里最重要的一环，对于嘉谷和丸红商社来说，无论是进出口的农用物资还是生活物资，都要依仗当地的运输网络。
    而远东各地区的运输公司，往往都是由地方当权者们支持自己的亲属或者是自己的亲信组建起来的。他们有靠山，所以可以直接使用暴力作为最直接的竞争力，大规模地兼并运输业——瓦西里背后的团体多是这样的成员。
    垄断之后就是运价暴涨。不服也得服，你自己运的话，一路上会被当地的巡警“问候”无数次，罚款算下来后，还不如交给那些运输公司帮你运，还省心了。
    整个体系的人都在这根链条上刮油，形成了一个覆盖远东的利益链条——前面说了，这可是一帮连总统都敢坑的家伙，在远东根深蒂固。
    如果是两家独立运营，也只能面对暴涨的运价叫苦不迭。
    但瓦西里一出手，两家就能拿到正常的运价，而且都能得到第一手的运输资源。
    还有就是货物进关：在远东，不要关税是可以有的；见货就罚款也是可以有的；当然了见货就扣也是可以有的……一切按老毛子的心情来就是了。
    而在瓦西里的招呼下，嘉谷和丸红商社的物资都是正常甚至低关税进关——堪称一手遮天的关系网络。
    千万别说国内才有“关系”这个词，人家老毛子一样有，他们讲究传承，讲究的是世家关系。
    我爹是什么什么，你爹是什么什么；我爷爷干嘛的，你爷爷干嘛的；我们两家都有多好的战斗历史等……瓦西里的远东关系网络就是这样构建起来的。
    而对于瓦西里展示的“肌肉”，齐政和太田明夫波澜不惊。
    对于丸红商社，他们在世界各地多的是这样的合作者，越是不发达的地区，规则越是不完善，选对了合作者，投资往往就成功了一半。
    对于齐政，反正不是在国内，再怎么混乱也无所谓，只要满足了瓦西里的胃口，他背后的能量越大，越有利于为嘉谷在远东的发展保驾护航。
    当然，与瓦西里这样的权势资本合作，如果没有体现自己的价值，被反噬是分分钟的事。
    瓦西里展示了他的价值，接下来，就轮到嘉谷和丸红商社展示他们各自的价值了。
    ……
    第240章 比不上吗
    嘉谷和丸红商社，再次针锋相对起来。
    关系到日后在远东的发展能否持续下去，当然要在不遗余力地展示自身价值的同时，贬低对方的价值。
    两家从种子到农用机械再到运营团队，都竭力做到最好。
    瓦西里对两家的竞争乐见其成，或者说，这种情况本就是他想要的。
    别看老毛子整天吓唬岛国，动不动就是轰炸机围着岛国飞一圈。但在经贸合作上，老毛子从上到下，都喜欢跟岛国人玩儿。
    反而是对新兴的邻国，老毛子始终保持着一种矛盾的心态——理智上知道对方是天然的战略合作对象，情感上又对其潜力感到莫名的恐惧。
    至于岛国，毕竟远东与其隔海相望，如果搞好关系，他们又不敢惹毛子，那远东经济滞后问题不就解决了？
    齐政对老毛子的矛盾心态心知肚明，说白了，就是对强者的警惕心态和对弱者的放纵心态。
    在国家层面上，齐政无能为力；但在远东的农业开发上，他可不愿意让老毛子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