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收到了大量投诉和举报，山鹿的广告依然在不停地播出，而各地柜台上山鹿的奶粉依然在热卖，危机终将蔓延演化成一场灾难。
    可以说，山鹿集团在事件发生后，整个处理过程充满了一种无知与无良管理不善，质量检控不严；不讲诚信，对消费者投诉不重视不敏感；针对负面新闻只想到掩盖，而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齐政沉默良久，吐出一句“上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
    第279章 挣扎与被放弃
    山鹿集团确实要疯了。
    其实早在去年年底收到投诉后，山鹿集团管理层就感觉不妙了。
    董事长田温华还专门组织了经营班子会议，会议决定成立几个小组，几个副总分别负责质量排查和加强奶源监管。会后决定每两周召开一次会议，听取各小组的汇报，有问题的要立即解决。
    但是，这个所谓的解决，更多的是解决出现问题的人——譬如对患者家庭进行封口。
    肃省媒体率先拉开对“问题奶粉”的曝光，让山鹿集团猝不及防。虽然山鹿集团快速展开了媒体公关，但没有指名的相关报道越来越多出现在媒体上。
    随着事件在嘉谷的推动下快速发酵，最先发现问题的肃省出现了更多的病例，而其他地方不断有疑似病例出现，引起了越来越多的重视。
    3月中旬，田温华就受到一位部委背景的知名技术专家的质问“肃省的事情是不是山鹿添加了什么东西导致的？”她沉稳地回答道“大企业都不会做这种事。”
    但事实上，田温华已经越来越着急，这时候她才督促技术部找权威机构查一查。
    张泽宏猜得没错，山鹿集团早就对自家奶粉有问题这一事实心知肚明，但他们一直抱有一种侥幸的心理。
    极具戏剧性的是，山鹿集团本身根本没有足够的检测能力，发现具体的问题所在。毕竟牛奶里添加了“蛋白精”很多人都知道，但知道“蛋白精”叫三聚氰胺的人不多，知道三聚氰胺危害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直到报道出来后，“三聚氰胺”这个字眼才进入山鹿管理层的眼帘里。
    等他们上网发现有宠物食用含三聚氰胺狗粮导致死亡的新闻后，心都凉了半截，这才连忙安排产品送检。
    技术部联系冀省出入境检验检疫技术中心进行检验，田温华特意嘱咐，这事一定要保密。因此在送检包袱上没有写山鹿产品。登记时，他们声称这是市场打假取回来的样品以及从外省得到的原料奶。
    很快，经过初步检测发现确实含有三聚氰胺。
    检测报告形成后，问题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山鹿集团所产的16批次的婴幼儿系列奶粉中，有15个批次检出了三聚氰胺。
    得到通知后，山鹿奶粉暂时停产，慌乱的山鹿集团召开了经营班子扩大会议。
    副总兼原奶事业部负责人吴局声通报了检测报告，并将搜集到的资料告诉大家，三聚氰胺是一种什么样的物质，有怎样的危害。
    心里的猜测终于得到确认，但是没有人会觉得欣慰。
    吴局声率先说出自己的想法“现在已经被曝光了，市场上的问题产品肯定是要处理。但如果全部用合格产品换货，存在着很大的市场压力。”
    “我看到资料，三聚氰胺不是剧毒之物，只有食用过多才有可能出现问题。所以不妨设定一个三聚氰胺安全标准。”一位副总提议道。
    吴局声赞成这个说法“我建议定在每公斤10毫克。”
    又是经过一番讨论，吴局声的建议被接纳，山鹿的“安全标准”由此形成。
    会议最终决定封存库存产品，对市场含三聚氰胺产品进行换货。
    但是这个换货不是将问题产品全部换回合格产品，而是用三聚氰胺含量较低的产品换较高的产品。
    调集三聚氰胺含量为每公斤20毫克左右的产品换回三聚氰胺含量更大的产品，并逐步将含三聚氰胺的产品通过调换的方式撤出市场；库存产品中，三聚氰胺含量在每公斤10毫克以下的可以继续销售，10毫克以上的暂时封存……
    会议最后，田温华严肃地说道“这是大事，要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混过去就是对我们集团最好的保障方法，集团内要用a物质代表三聚氰胺。”
    众人凛然应是。
    第二天，山鹿董事会召开电话会议，并将决议通报给新西兰恒天然董事会成员，田温华照例要求不做会议记录以免泄密。
    电话会议中，恒天然董事会代表对山鹿管理层的决议感到有些担心，但没有要求公开曝光。毕竟，山鹿换货的标准，参考的是恒天然方面的“欧盟标准”。
    董事会过后，山鹿集团又开始恢复生产小包装奶粉并检测“合格”。除此之外，山鹿集团一直没有停止液态奶产品的生产，田温华的理由是不想让山鹿集团损失太大。
    山鹿集团开始向供销商下发召回通知，开始从消费者和供销商手中通过调换的形式回收问题最严重的的奶粉产品。
    与此同时，面对受害家长和记者的质疑，山鹿相关人士还坚定地表示，产品完全合格，管理层更是严禁透露已经知晓的真相。
    ……
    而在新西兰，恒天然ceo安德鲁·费里尔在听完山鹿集团相关的汇报后，一脸的阴沉。
    恒天然几经选择，才选定山鹿集团作为合作伙伴，意图分享中国乳业整合后的胜利果实。
    如今看来，山鹿集团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别说分享胜利果实了，投资不全部打水漂就不错了。
    同样作为乳业巨头，安德鲁·费里尔太清楚产品出现安全问题会对企业造成多大的打击。
    最关键的是，山鹿集团的一系列应对，在安德鲁·费里尔看来，简直是拙劣不堪。
    如果是主动承担责任，坦然公布真相还好；但山鹿的一味的掩盖事实，简直是一步错步步错。
    这种时候，安德鲁·费里尔已经顾不上恒天然在山鹿集团的投资了。因为他从这个危机中同样看到了机会。
    中国乳业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故，想全部掩盖下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一旦被揭穿，必然会导致消费者对国产奶粉的信任危机，“洋奶粉”的机会就来了。
    恒天然对中国市场简直是欲罢不能，可不能在这场事故中被抹黑了形象。
    考虑清楚后，安德鲁·费里尔叫来公关经理“山鹿集团已经不值得拯救了，但我们恒天然可以通过自曝家丑在中国留下透明的形象。你去向我们的政府告知情况，就说我们与山鹿沟通无果，为了中国消费者的权益，希望我们的政府能直接跟中方政府沟通，揭发这个事故。”
    “……好！”
    山鹿集团根本想不到，他们还在垂死挣扎的同时，最大的合作者，正谋算着从背后捅来一刀。
    ……
    第280章 为留真相在人间
    3月下旬，全国各地的山鹿奶粉经销商和代理商，都收到了山鹿集团发出的换货通知。
    山鹿集团给出的解释是外资股东恒天然公司有新的想法，要求老产品全部收回换包装从而涨价。
    不管经销商和代理商信不信这个说法，他们都陷入了严格而匆忙的“收货”并铺新货的紧张中。
    在山鹿的经销商和代理商忙于换货的同时，肃省几大医院的泌尿科医护人员的心情也非常急迫。截止目前，他们已经接收了三百多名的患病婴儿，而他们的共同点都指向长期食用山鹿品牌的婴幼儿奶粉。
    肃省多名患儿的家长联名上书相关部门，要求彻查孩子患病的原因，彻查山鹿集团。
    但另一方面，谎言还在继续。
    山鹿集团传媒部部长迫于各方压力，公开表示“这段时间我们听到的各种声音都有，这也是业界、专家的困惑，因此我们也希望消费者能够去检测，也希望国家权威检测部门能够尽快给出一个有力的检测报告。”
    在把皮球踢给消费者和国家之后，他接着说道“当然，我们可以肯定地说，我们所有的产品都是没有问题的。”
    而普通人不知道的是，山鹿集团紧接着向所在地政府发出请求，请政府加强对媒体的管理和协调，给企业调查可能存在的问题一个良好环境，避免炒作此事给社会造成一系列的负面影响。
    诡异的是，业界在这种风雨欲来的局势中，都保持了沉默的态度，除了暗中推波助澜的嘉谷集团。
    山鹿集团换货的行为瞒不住张泽宏，很快的，相关的资料也被呈上了人民网新闻总编的案头。
    他已经肯定背后有人在推动着事件的曝光，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这点了，因为山鹿集团的举动，清晰地表明了，问题很大。
    他问副总编“我们的记者调查得怎么样？联系的专家怎么说？”
    副总编答道“前往冀省的记者在调查中遇到了各方的阻拦，进展很慢。但相关专家经调査，高度怀疑山鹿公司生产的婴幼儿配方奶粉受到三聚氰胺污染，三聚氰胺可导致人体泌尿系统产生结石。”
    饶是总编有所预料，还是瞪大了眼睛。
    副总编停顿了一下，迟疑着说道“冀省地方政府发来照会，他们正在调查并解决问题，要求我们谨慎报道，避免造成极坏的负面影响。”
    总编扯扯嘴角“解决问题？怎么解决？看着山鹿公司掩盖真相，销毁证据吗？”
    副总编沉默不语。
    总编看着窗外的天空，良久，收回视线，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不追求新闻炒作，但作为一个媒体人，将真相带给世人是我们毋庸置疑的职责。”
    “所有的施压由我来顶着。去吧，按照我们掌握的资料，对事件进行一个还原，还国人一个真相……”
    3月30日，人民网发出重磅报道，从患病儿童的病因再到山鹿集团的反应，进行了详细的曝光，事情终于被揭开了真实面纱。
    一文出，天下惊。
    当天下午，国家就派出了调查组赶赴山鹿集团。
    眼看着事情往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山鹿集团管理班子立刻组织了紧急会议。
    董事长田温华面无表情“现在是生死关头，我们要以攻为守，搜集行业竞争企业产品负面新闻的消费者资料进行得怎么样？”
    媒体部负责人回答“已经搜集了不少相关资料，以备不时之需。”
    田温华点头，转向原奶事业部负责人吴局声“有些问题已经盖不下了，但要尽量避免我们的责任。毫无疑问，三聚氰胺来源是收购的原料奶粉中被不法奶户非法添加所致……吴总，你明白了没有？”
    吴局声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明白！”
    田温华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说道“大家记住，我们要保持一致的口径，主动出击。一方面，明天召开新闻发布会，对不法奶贩子进行声讨，宣布召回问题奶粉；另一方面，恳请政府有关职能部门严査原料奶粉质量，对投放三聚氰胺等有害物质的犯罪分子采取法律措施……”
    “明白！”
    第二天，各路媒体齐聚山鹿集团总部。
    眼看着就要召开发布会，作为副总的吴局声突然出现在现场，要求代表发言。媒体部负责人自无不可，让出了主持人位置。
    吴局声打开他带来的资料，精神恍惚地开口“一直以来，我们集团都欺骗了公众！”
    媒体部负责人直接傻眼了。
    在场记者精神一振，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
    没等媒体部负责人反应过来，吴局声连珠弹般脱口而出“我们集团早就确认了产品中含有三聚氰胺，并导致了儿童患病……随后对消费者进行封口，并对问题产品按照恒天然的标准安排换货……集团已经决议将责任全部推到奶贩子身上……”
    “事实上，这不是我们山鹿一家的问题，而是整个行业的问题，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别说山鹿集团在场的工作人员了，所有的记者都是目瞪口呆。
    开什么玩笑，这也太坦诚了吧？明天才是4月1日吧。
    及至反应过来，记者们蜂拥而上，话筒全部挤到吴局声面前，不给山鹿工作人员阻拦的机会。
    “吴总，爆料是您的个人决定还是公司决定？”
    “吴总，您说的这一切都有证据吗？”
    “吴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