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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笑了:“顾大人可真是爱子心切。”
他顿了顿,顾业潭会意,凑近了些。
“圣上这两日并未提及毓王,不知是忘了还是……咱家也不好揣摩圣意。”太监轻声道,“只是就连那位……圣上先前那么宠着,也是说软禁便软禁,这一回,圣上是铁了心要借机敲打北殷那边儿,许是未曾腾出手。”
“顾大人是国之重臣,先前……圣上想必心有愧疚。若是寻个合适的时机,顾大人心中所想,未必不能成。”
顾业潭闻言,心中方才安定了不少。
“多谢公公。”
“顾大人客气。”传旨太监笑意盈盈,“顾府的二位公子皆是人中龙凤,他日在朝中,还要仰仗大人和二位公子。”
说罢,他微微福身,随即离开。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一旁的乌兰娴看向顾业潭,神情有些犹豫。
“老爷。”她轻声道,“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当初毓王殿下要与渊儿结亲的时候,也没问过顾家一句好不好。”顾业潭平静地道,“若是能借此机会解了两人的婚约,并不算太晚。我择日就进宫。”
他看向乌兰娴,嘱咐道:“你最近也帮着相看一下,若是有合适的名门闺秀,多留意一下。”
乌兰娴迟疑了片刻,还是应下了。
心头最大的隐患即将解决,顾业潭也算松了一口气。
“对了。”他想起了什么,“渊儿呢?这两天没见他。”
乌兰娴摇了摇头。
顾业潭一怔,随即,皱起了眉。
*
赫连笙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几近傍晚。
日头已经落了山,自车窗边能看到天边隐约的晚霞。他坐在床上,平静地看了一会儿,房门就被轻轻地推了一下。
顾渊逆着光进来,看到他醒了,顿了一顿。
“晚饭厨房已经做好了。”他轻声道,“起来吃一点?”
赫连笙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我要进宫。”他轻声道,声音有些哑。
顾渊垂了眸。
屋内燃着赫连笙最喜欢的香,面容精致秀丽的少年坐在床上,只余一件单薄的内衫。
他的长发未束,长长地披在肩上,衬得一张脸愈发苍白沉静。
顾渊顿了一顿。
“你舅舅与隋西有联系,往梁楚派细作,已有了确凿证据。”他道,“夏猎之上狂妄事小,勾结外敌,意图威胁边境,圣上……忍不了的。”
“我知道。”赫连笙静静地道。
他当然知道。
赫连瑾开口的那个刹那,他就是知道独孤泽是昏了头,入了歧途。
无论北殷与梁楚有何矛盾,有数百年前的情谊在,皆到不了撕破脸的地步。
他其实知道近些年因为灾害和屡屡进犯的边境,北殷有些不堪重负,族内不满之声不少,只是他没想到,独孤泽会这么做。
勾结外敌,那就是以北殷和梁楚的百姓作筹码,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罪人。
这些他都知道。
他只是在想。
那么……
独孤雅呢?
“我母妃17岁嫁来梁楚。”他动了动唇,有些茫然,“他知道的,她在梁楚举目无亲,留在深宫就是因为他。”
“小的时候。”他轻声道,“她常跟我说想家,但是她回不去。”
“她虽然性情直接,但是我知道她其实很善良,若是她知道舅舅会这么做,定然不会同意。”
“……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她是北殷族的公主。”顾渊道。
赫连笙抬起了眼。
他的目光很平静,并没有泪痕。他并没有为顾渊这句话感到意外。
顾渊抿紧了唇。
赫连笙很聪明,他从前就知道。无论是政事还是别的……
他不会,从来都只是因为他想让自己不会。
他说的话,那些未尽之意,其实赫连笙早就想通了。
少顷,赫连笙勾了勾唇。
“她是北殷的公主,我身上流着一半北殷的血。”他笑了笑,“所以,我和她就是最好的,掣肘和敲打北殷的‘人质’。”
“他不会真的对北殷出兵。因为北殷族也是他的子民。所以,我和我母妃派上了用场。是吗?”
“顾渊,你猜。”他轻轻地道,“当初我母妃独得盛宠……”
“是因为他真的喜欢她呢?还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刚刚登基不久,朝野不稳,需要北殷的支持呢?”
还有……
他。
他早就知道,但凡有多余的选择,因为自己的北殷血统,必然没有争储的可能。
北殷太特殊了。
数百年前的情谊传到现在,早已变得稀薄。
剩下的,只有利益交换。
梁楚需要北殷镇守边关,需要北殷强力的支持。但同时,若是北殷太过强盛,又会成为随时可以反咬梁楚一口的狼。
梁楚需要北殷做家养的老虎,而不是孤狼。
他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但是……
他的父皇呢?
午夜梦回,他是否也想过自己百年之后,自己这个儿子会不会威胁到他将来的继承人?
那些纵容和宠溺,是真的源于喜欢,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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