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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鞨做沉思状,稍倾,微微顿了顿首道:恕臣直言,臣以为不可。
    问答皆在双方掌握,头曼明知故问:为何?
    我匈奴国太子冒顿现正在月氏为质,若突然出兵,恐对太子不利。
    头曼的老眼闪过狭促的光,他呵呵干笑两声以掩心虚,胸有成竹道:右贤王所言极是,不过你大可放心,太子那里本王会派人提前通报,助他逃出,必不会因两国战事而伤他分毫。
    头曼既如此保证,兰鞨自知多说无益,遂顺势妥协:如此便好,单于考虑周全,臣无异议,只是兰鞨沉吟片刻,无奈回道:臣因嫁女诸事繁杂,精力有限恐不能协助大单于出兵,不过大单于放心,我军粮草辎重臣定当尽全力保障,以解大单于后顾之忧。
    头曼甚是欣慰,连连点头:好,好!如此便再好不过!
    在匈奴各部中,除王族挛鞮以外,兰族、呼衍族、朴须族和丘林族是为四大世袭望族。
    匈奴自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建国不过短短数十载,当年头曼只是其中一个部落联盟的首领,正是在四大部落的支持下,通过各种方式不断兼并其他松散的部落,统一了匈奴,形成了基于部落联盟的国家雏形。
    头曼的正统母族原为呼衍族,因呼衍大阏氏生头曼时难产而死,丘林阏氏上位,收头曼为养子,并将其侄女扶萝许配给头曼,生子冒顿,立为太子。
    兰族与头曼的关系,可上溯到头曼的父辈,当年头曼父亲最宠爱的小阏氏便是兰族长女兰媅。
    兰媅性温良,貌异美,对自小失去生母,寄养在丘林阏氏穹庐里的头曼十分怜爱,时常关照佑护,在头曼幼小的心里,种下了兰媅才是他母阏氏的种子。
    后头曼称王,父亲的几位阏氏相继离世,头曼独为兰媅进行厚葬,奉其为圣母阏氏,可见对其情深不比一般。
    兰媅的侄子便是兰鞨。
    头曼称王时,撑犁孤涂单于的称号还是兰鞨所献,意为天之子。
    作为曾经攻下赵国属地的河套以南地区,奠定了匈奴正式逐鹿漠北的坚实基础,在匈奴各部落均享有极高声誉的兰族部落长,兰鞨此意十分明显,头曼称单于,是天的旨意。天命不可违。
    他无意与头曼争王。
    头曼称王之后,旋即以单于庭为中心,将匈奴的领地按照正东,正西,正南,正北排序,对部落进行分封,统封地所有人畜捐税,闲时放牧,战时领兵。
    按匈奴惯例,左为上,左贤王即太子,封地居东。当时太子冒顿尚年幼,左贤王空置。
    右贤王封地居西,接月氏,氐和羌,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昆邪王挛鞮绛宾和休屠王呼衍逐侯封地分列匈奴王庭的正南和正北。南边延伸至秦王朝的长城脚下,接上党郡,北边接地广人稀的丁零。
    如此看来,最后竟是与头曼并无血亲的兰族排在身为王族的昆邪王绛宾之前,一跃坐上单于庭的第二把交椅。
    因而头曼若想出兵,必先过右贤王这一关,他不求兰鞨同意派兵,只要他不当众反驳即可。
    如今兰鞨既已点头,后面的事便好办许多。
    他甚至连领兵的人选都已想好休屠王呼衍逐侯。
    伊丹珠总对他念叨,自己的哥哥伊古在休屠王的麾下任职,至今只是个百骑长。此次对月氏发兵,正好给他一个立功晋升的机会。
    和兰鞨商定后,头曼迅速召集各部族首领进帐议事,告知众人单于庭接到密报,月氏即将偷袭匈奴的消息。
    在座皆哗然。
    以休屠王呼衍逐侯为首的主战派,吵吵着要赶在月氏对匈奴偷袭前先发制人:简直欺人太甚!冒顿太子如今还在他们手里,月氏耍这阴招,也太不把我匈奴放眼里了,大王,臣奏请领兵,定要打他个狗娘养的月氏落花流水!
    呼衍逐侯越说越激动,须髯乱颤,唾沫星横飞。
    头曼按捺下心中喜悦,点了点头,沉声道:休屠王所说正是本王心中所想。只是我儿冒顿尚在月氏,休屠王若要领兵,阵前作战需以太子安危为重。
    见呼衍逐侯唇角翕动,略有犹豫,头曼忙道:不过你放心,本王已差匈奴间向太子通风报信,并在两国接壤处派兵接应,定助太子顺利逃回,保太子绝对安全。
    呼衍逐侯的脸色这才稍事缓和了些。
    他多年南征北战,领兵打仗眼都不带眨一下,可如若还要加上个保护太子的前提条件,他还真有点犯难。
    毕竟太子人在月氏王手里,他在两国边境作战,够不着也顾不上。
    不过既然头曼已经提前筹谋,以冒顿的英勇善战和聪明才智,顺利逃回匈奴应该不是问题。
    说不定他还没到月氏,冒顿已经逃回单于庭了。
    帐内,以昆邪王挛鞮绛宾为首的主和派却都默不作声。
    绛宾身为头曼族弟,实在拿不准自己哥哥得到的情报是否准确,如此仓促出战,其意到底为何。
    要知道自从被蒙恬打回漠北,匈奴各部均是元气大伤,三年来一直在苦寒边地艰难休养生息,全无再次对外出击的打算。
    况且冒顿身在月氏为质,如两国真要开战,人为刀俎,鞭长莫及,头曼又怎么能够当真如他所说,保证太子的绝对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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