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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至今都还记得当日姑姆挂落着瘦长脸,冷眼看着她泣不成声,失望忿然道:呼衍族怎出了你这样无用的女子!
无用?
呼衍乐止住了抽泣,一双本就红紫的脸瞬间涨成了绛色。
她受尽委屈,走投无路之下来求母族施以援手,怎么到了姑姆这里,便成了无用?!
压下满心愤懑,呼衍乐冷笑道:敢问姑姆,何为无用,何为有用?在姑姆眼里,能光耀母族势力的便是有用,若不能,便是无用吗?
你放肆!
呼衍黎疾欲掌掴她的手臂已经挥到了半空,顿了顿,终究还是缓缓攥起手掌,收了回去。
她早就知道弟弟将这个女儿惯得不成体统,在封地骑奴为马、射奴为靶的事都干得,此番太子同意娶她已是给了呼衍一部莫大的面子,她怎就不知感恩戴德收敛心性,用太子大阏氏该有的气度和做派,慢慢笼络太子的心。
正道不走,偏跑她这里来哭天抢地,做什么,埋怨她当初极力主婚,促成的这一断姻缘吗?!
呼衍乐被她这么一吼,着实吓得不轻,双肩微微颤抖着,服罪认法一般垂下了眼眸。
到底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深谋远虑,见她惨兮兮的模样,呼衍黎略有不忍,重重叹了口气,阴沉着脸劝慰道:太子初回王庭,大单于又命他领兵,面上一团和气,实则波涛暗涌,你知这单于庭里有多少人多少双眼睛镇日里盯着他。太子此时急欲重稳阵脚,领兵立功,是他身为匈奴国储君刻不容缓的正事,岂会因为新婚,被儿女情长羁绊耽搁!
呼衍乐一愣,缓缓抬起双眼,听姑姆继续道:你身为大阏氏,此时就算无望地枯坐干等,也是你应尽的本分,有何委屈可言?若想日后成为整个单于庭的国母大阏氏,你现下在太子眼中就算是个影子,也得给我忍着!
姑姆的话,像是替沙漠中迷失方位的垂死之人寻到了水源,呼衍乐如梦初醒,顿生了无限渴望信心。
是的,她已是他的大阏氏,纵使他不愿与她行夫妻之道,敦伦之实,她也是在大单于和国巫见证之下堂堂正正嫁与他的大阏氏,不过冷她两月又能如何,她有一辈子的时间。
牛骨能磨针,钻木可取火,滴水可穿石,他冒顿就算是块铁板,她也能将他融化了!
回到寝帐,呼衍乐叫来巴洛,命她速去庖厨备下太子最爱吃的炙羊腿和蜜酥酪,用食盒装好,之后自己快马加鞭送到北大营。
算了算,应该正赶上太子用晚膳。
岂料扑了个空,守门侍卫认出了这位前次在营门口又哭又闹的大阏氏,战战兢兢地说:太子领千骑出营了。
去哪了?呼衍乐瞪着眼睛质问。
小的不知。侍卫的脑袋眼看就要垂到地上,根本不敢抬眼看她。
呼衍乐知道问不出结果,倒也没恼,把他叫到一旁,将手中食盒交到他手中,嘱咐道:若太子回来,定要将这食盒交与他,就说我来过了,请他务必按时用膳,多多保重身体。
侍卫连连应是,赶紧接过食盒,等了一会,见大阏氏没有离开的意思,心中暗暗叫苦之际,听见她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卫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大阏氏是在对他说话。
呼衍乐愠怒道,问你话呢,怎得哑了?
侍卫吓得一激灵,赶忙回到:仆,仆叫刘仲。
大秦人?
仆,仆父亲原是韩国人。
呼衍乐用手中马鞭点了点他的肩头,颇为满意道:嗯,刘仲,你每日守门,太子何时出营,去了哪,何时回营,见过谁,但凡你知道的,必须如实禀我,听见了吗?
刘仲一下便明白这是大阏氏要他做监视太子的耳目,不敢摇头,更不敢点头。
呼衍乐知他为难,缓颊道:你不必多心,我是太子的大阏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难道还会害他不成!
见刘仲脸色有所松动,呼衍乐又道:照我吩咐的去做,自然有你的好处,若不做,她轻嗤一声,马鞭从他肩头划向脖子,比划了一个身首异处的动作:咔嚓。
刘仲上下牙床打着颤,贴着那根皮鞭,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连日来,拓陀和兰儋见冒顿总在埋头打磨一个又一个箭簇,大大小小的洞眼钻了一堆,从五石弓至八石弓,反复更换调校,也不知在捣鼓什么新式兵器。
直到今日训练,他在阵前拉开了那把金丝嵌虎噬鹿纹的八石牛角弓,搭上一只表面上看来并无特别之处的竹羽箭,屏息凝神将弓拉满,于众目睽睽之下激弦发矢,牛筋弓弦发出砰得一声震响之后,飞射而出的箭身竟发出一阵清脆锐耳的啸鸣声。
利箭打着呼哨穿过了整个校场,直直射中箭垛红心。
太子的膂力和箭术将士们早已领教,不过能发出声音的利箭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不禁纷纷好奇地向箭垛上看去,想从中看出些端倪。
不等他们看清,场边士卒已将羽箭从箭垛上取下,快马加鞭送到太子面前,场中霎时鸦雀无声,静得连落针都能听见。
只见太子将羽箭举过头顶,带着一股令人寒栗的力量沉声道:神明的太阳神在上,孤遵照太阳神的旨意对你们训话:你们都是孤的勇士,是匈奴帝国的勇士,孤将带领你们用献血洗去匈奴曾经蒙受的耻辱,开创太阳神万世不落的草原帝国!这支能发出声响的羽箭名叫鸣镝,是孤的兵器。从今日起,无论在训练、行猎或是战场上,孤将鸣镝射向何处,你们必须跟着将箭矢射向何处,鸣镝声便是孤的命令,违此令着,定斩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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