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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晋长指一顿,难说。
    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柳元此人,顾长晋暂且摸不透。
    而他背后之人是谁,顾长晋同样没有头绪。
    那人手里分明握着杨旭的所有罪证,却只命柳元在他大婚之日送来一份杨旭卖官鬻爵的密信。
    那密信扳不倒杨旭,若他当初拿到密信便急功近利地告起杨旭,不仅伤不了杨旭,反而会让杨旭起戒心,甚至会令他的走金殿之举多了点功利意味,惹帝心不喜。
    那人用他还有许鹂儿案,蒙蔽了杨旭的双目,使其放松了戒心。
    杨旭以为舍弃一个侄子以及他御前秉笔的位置,便能将许鹂儿案引起的风波彻底平息。
    却不料在他卸下心神的刹那,一场万民请愿的暴乱轰轰烈烈地开启了文官们对他的攻讦。
    杨旭被关押后,顾长晋再回想这两月来的种种,很快便想明白了,柳元送来的第一封密信是他背后人对自己的考验。
    唯有过了那人的考验,他才能拿到那一匣子罪证,送到大司寇手里。
    是什么人在考验他?
    那人又为何一定要置杨旭于死地?
    为了削弱司礼监的势力,还是为了除掉一个挡路的棋子?
    顾长晋盯着铜炉上的灰烬,缓缓阖起了眼。
    时间一晃便到了十二月。
    容舒在鸣鹿院住了一个多月,日子过得舒坦极了。
    除了每日抽出几个时辰翻看侯府的老账册查账,旁的时间都是在陪沈氏调香抚琴作画,偶尔还亲自下厨给沈氏做些甜羹。
    沈氏见她都要乐不思蜀了,到得廿一这日便将她赶回了梧桐巷。
    你离开夫家也快两个月,再不回旁人可是要戳你脊梁骨了。允直与顾夫人体谅你孝顺,允你回侯府陪我,但你不能仗着旁人体谅便得寸进尺。马上年关将至,这是你在顾家过的第一个年,你不能不回。
    容舒欲言又止,很想同沈氏说顾家过年可冷清了,一点儿都比不上鸣鹿院热闹。
    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到这会都没敢同沈氏说她想和顾长晋和离的事,一是阿娘这趟到底是大伤了底子,她实在是不欲阿娘再操心任何事。
    二是阿娘未必会同意她和离。
    当初阿娘一知道她喜欢顾长晋便排除万难替她定下了亲事,就为了让她嫁个自己喜欢的人。
    曾经她是真的喜欢极了顾长晋,绣嫁妆时阿娘不知打趣了她多少次。
    这会便是她说不喜欢顾长晋了,在阿娘眼里也不过是当她小孩儿心性,不会信的。
    在和离这事上,她准备先斩后奏。
    只可惜霓旌到这会都还不曾回信,也不知她打听到闻溪的下落没。
    霓旌还有穆大哥每隔四个月便会给府里的老管家送信报平安,年关定然也会送信,届时霓旌不管找没找到人都会给她递个话。
    容舒回去上京正好可以去将军府问问。
    重重思量之下,容舒乖乖带着还未看完的那些个旧账册回了梧桐巷。
    夜里松思院又亮起了灯,廊下昏黄的灯色延绵到月洞门,将地上的霜雪照出泠泠之光。
    容舒回顾府的事,顾长晋在下值时便听横平说了。
    进松思院时,容舒正用熏笼取暖。
    便见她双膝曲起,淡紫色的袄裙裙裾罩着那熏笼,将裙裾支出一个半圆的小拱桥。
    不必掀开那裙裾,顾长晋都知晓,她那双小脚丫定然正挨着里头的小熏笼。
    这姑娘最是怕冷,但凡天凉点儿,手手脚脚便要寻热源。
    顾长晋这会都还记着梦里她的脚丫子紧贴他小腿肚的感觉。
    脚步一缓,他晃了一下神。
    张妈妈正带着盈月、盈雀在拔步床四周摆炭盆,余光瞥见顿在屏门外的男人,讶异道:姑爷。
    容舒忙回首,见顾长晋穿着一身官服立在那,便知他是刚从衙署回来,忙从榻上下来,趿上一双蝴蝶鞋,盈盈一福,温婉笑道:郎君下值了。
    她下晌回到顾府便先去了趟六邈堂请安,熏了一身的药气。
    这会刚沐浴过,娇靥潮绯,眸若秋波,一头半湿的发垂在身后,被门里灌入的风撩起几缕颊边的碎发。
    大抵是风冷了些,秀气的鼻不自觉地缩了缩。
    顾长晋下意识便将身后的门一阖,道:母亲如何了?近来刑部事多,未能亲自去探望,还望夫人见谅。
    容舒心里挺惊讶的,没想到这位忙得废寝忘食的顾大人居然也会记挂着阿娘。
    唇角压出深深的笑靥,她感激道:阿娘伤了些底子,但如今正一日日见好呢,多谢郎君挂怀。
    先前阿娘还未醒来,他曾派常吉往侯府送东西,还让她安心留在侯府照顾阿娘,不必急着回梧桐巷。
    周嬷嬷与张妈妈老怀安慰地说姑爷是个体贴人。
    容舒倒不会因着顾长晋这点体贴便觉他对她有情,她不在顾府,他兴许还能更自在些。
    只她对顾长晋的感激亦是真心实意的,若不是他及时将孙道平送到侯府,她与阿娘只怕是要天人永隔了。
    顾长晋听出她语气里的感激,略顿了顿,道:许鹂儿已经进宫,如今由皇后娘娘身边得用的宫嬷亲自教导。年关一过,三法司会一起提审杨旭一党,杨旭的命如今已是无人敢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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