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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晋思忖片刻,摇头道:下官不知,还望胡大人解惑。
    此次会试由老尚书与林大学士出题,其中老尚书出的题目格外刁钻,这道题只有一名考生答出来,这名考生出贡院时,曾自言自语道,竟会如此巧合?
    这话一出,顾长晋便明白了,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这位考生的话大抵是被旁人听了去,但凡他得了名次,都会被人密告。
    胡大人所说之考生可是潘学谅?
    胡贺颔首道:正是。我昨日特地派人去问询过,他承认了从贡院出来时,的确说过那话。只我们问他是因何事巧合时,他却死活不肯开口。如今贡生那头已是闹得沸沸扬扬,说潘学谅自己承认了舞弊。只是老尚书的为人这上京无人不知,不可能会行那等姗题舞弊之事。
    胡贺所说的老尚书便是范值,范值如今已近耄耋之年,当初裴尚书被启元太子杖毙后,本已告老归去的范值重回上京,接下了礼部尚书之位。
    范值曾是封疆大吏,从地方调回上京后又历任国子监祭酒、礼部左侍郎、吏部尚书兼内阁次辅,连刚愎自用的启元太子都要对他礼遇三分,只因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尚书曾是启元太子的太傅。
    嘉佑帝登基后,本是想让范值任内阁首辅,范值却只肯留在礼部,这一呆便呆了二十年。
    范值在朝廷可谓是德高望重,这样一个人怎可能会姗题舞弊?那潘学谅何德何能值得这位老大人为他开便门?
    别说胡贺了,便是顾长晋也觉匪夷所思。
    皇上惯来敬重老尚书,这才要让我们查个水落石出,给仕子们一个交待,也还老尚书一个清名。胡贺端起茶盏,啜了口茶后道:老尚书眼下告病在府里养着,他病未好我们自然是不能去打搅他。我已派人将潘学谅收押了,先晾他个几日罢,几日后你再同我一起去问话。
    都察院有专门收押犯人的地方,似潘学谅这般尚未定罪的,若是问不出什么本该放押的,只外头仕子闹得实在是太厉害,都察院也不敢放人。
    这一关便关了七日。
    七日后,胡贺领着顾长晋去见潘学谅。
    先前顾长晋早已看过潘学谅的资料,此人比顾长晋还要虚长几岁,今岁已经二十有五,说来也是巧,潘学谅竟也来自扬州府,乃扬州府一商户的庶子。
    潘学谅所在的押房条件还算好,七日过去,除了脸上多了些胡茬,并无甚变化。
    顾长晋与胡贺进去时,他正坐在窗边看书,抬眸瞧见来人,先是怔了下,旋即放下书,起身一板一眼地拱手作长揖,道:草民见过两位大人。
    胡贺笑呵呵道:今日本官多带了个人来问你话,你不必紧张,这是我们都察院新来的右佥都御史顾大人。
    潘学谅道:草民不敢,顾大人三年前金銮殿上告御状之举乃无数仕子之楷模,草民钦佩久已。
    胡贺圆溜溜的眼转了转,道:既如此,那本官便去偷个闲,留顾御史一人问你罢,你们年轻人大抵能聊得投契些。
    言讫,竟当真转身离开了押房。
    潘学谅大抵有些意外胡贺会这般随意,唇微微颤动了下。
    顾长晋望着他。
    这位新晋会元生了张十分秀气的脸,往日里大抵是经常抿唇,唇侧有两道细纹,使得他的面相格外肃穆。
    察觉到顾长晋的目光,潘学谅抿了抿唇,一脸肃容道:顾大人有话但问无妨,草民能答的定会如实道来。
    我看过你的卷子。顾长晋看着他,缓声道:县试、府试、乡试还有会试的卷子我俱都看了。你是个有抱负的人,心怀黎民苍生。
    潘学谅一怔。
    你这四份卷子,答得一次比一次好。只会试那答卷,不得不说,的确不似出自你手。
    文如其人,潘学谅的卷子答得十分板正,板正到一种近乎死板的程度,这样的人若是为官,大抵会是个不懂得变通的清官。
    可会试那卷子,答卷之人思想灵活变通,带了点化腐朽为神奇的灵性,与潘学谅其人其文风并不相称。
    那的确是草民所答之卷子。潘学谅涨红了脸,草民不曾舞弊。
    他神色里的激动与不忿是真的,激动到甚至身子都在轻轻颤抖。
    可那双眸子里又有一些不安,好似有些事令他在说出这些话时少了些底气。
    顾长晋黑沉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忽地问道:既不曾舞弊,你又因何心虚?
    第三十八章
    押房里蓦地一静, 潘学谅瞪大了眼。
    顾大人,草民并非心虚,草民, 草民只是不想旁人无辜受累。他摇着头, 缓缓攥紧了手, 外头都在传是老尚书大人漏题于我,好助草民杏榜夺魁。这都是荒谬之论,老尚书何许人也, 那些人怎可如此大放厥词、妄口巴舌?焉不知含血喷人,先污其口?
    顾长晋黑沉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神色平静道:那你从贡院出来时,说的那句竟会如此巧合是何意?
    潘学谅沉默, 攥成拳的手紧了又松, 松了又紧,良久,他道:我进学的书院山长与老尚书是故交,嘉佑一十三年, 老尚书曾来书院给我们授过一次学。那时书院里的学生俱都不知老尚书的身份, 只当他是山长的同窗。我有幸在老尚书身边伺候了两日茶水,得老尚书提点了些治学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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