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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沈妉心自认不是君子,可为何还是栽在了同是女子的八公主手里?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沈妉心轻叹一声,作揖道:“下臣沈妉心,单凭公主吩咐,万死不辞。”
临走时,八公主殿下嘱咐:“皇兄若是问起,便说你是褚家门客,他自能会意。”沈妉心不敢多言,只道谨记,便告退离去。
余晖散尽,夜幕低垂。
沈妉心缓步而行,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绿藻湖。平日里便鲜少有人迹的绿藻湖,此刻更显阴森诡暗,沈妉心在湖边发了一会儿愣,内心逐渐平静下来。比起险恶人心,这怨灵聚集的绿藻湖就显得格外亲切。沈妉心寻了一块草地,躺了下来,三月的春意带着丝丝寒气,西落时夹杂着几分暖风拂面而过,绿藻湖翠涩的气息沁入心脾。
缘份真是玄妙不可言。那日若不是宋明珏路过此地,而是另外一人,沈妉心相信,换做任何一个人,她都不可能苟活至今。若不是她心血来潮的给可怜兮兮的宋明月出馊主意,出了宫去,便也不会遇见蔡寻。若不是放心不下宋明月,她也不会二进宫,给赵環有了可趁之机。若不是进了那家古董店,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原本平复的心境又起伏难安,沈妉心长叹一声坐起了身,她异想天开的喃喃自语:“要是把赵環丢进湖里,她会不会穿过去?”
沈妉心抚额失笑,没了赵環还有其他皇子,她依然走不出泥潭。赵環固然名副其实,冰雪聪颖。既然她都能看穿沈妉心的伪装,皇帝陛下会瞧不出来?虽然只有两面之缘,可依着赵宗谦的心思想必早已看穿,那为何在朝堂之上却不拆穿?难道真如赵環所言,皇帝陛下欲立长为储,之所以放任而为是因为皇帝陛下与八公主目的相同?
细思恐极,沈妉心惊出了一身细毛汗,爬起身就一路小跑回了青墨院。
小侍童见沈妉心匆忙而来,喊住她道:“方才济天宫的常公公来了,留了话儿,说是明日请先生去济天宫走一趟。”
沈妉心跑的急,喘着粗气问道:“何事?”
“赏花儿。”小侍童一脸羡慕,“听人说,皇后娘娘的问花院可比御花园的花儿还好看!”
“黄鼠狼给鸡拜年……”沈妉心皱眉嘀咕。
“先生说甚?”
“没什么。”沈妉心摆了摆手,刚要走,又拉着小侍童问道:“蔡大家可从国子监回来了?”
小侍童摇头道:“尚未,不过国子监来了人传话,蔡大家喝的尽兴,多贪了几杯,今个儿留那儿了。”
沈妉心气的一跺脚,“嘿,这个老蔡头儿,贪杯误事儿!”
“误什么事儿了先生?”小侍童疑惑道。
“误本先生终身大事了!”沈妉心胡言乱语,转身刚走两步,愈想愈起,又折回身,“送两壶酒到本先生房内,什么酒都行!”
小侍童从沈妉心房内出来时,碰上了臭脾性的孟尝先生,也不知为何,吓的腿肚子一哆嗦,脚下慢了几步,就被喊住问话。
“先前来访者,可是济天宫的常公公?所谓何事?”
小侍童不敢不答,“皇后娘娘请沈先生明日赏花。”
“下午那丹心先生又去了何处?”
“锦瑟宫。”
孟尝先生点点头,难得和颜悦色道:“你去吧。”
小侍童仿佛受了惊吓,落荒而逃。平日里见惯了严词厉色的孟大家,冷不丁的亲和一下,可比那传闻里的鬼怪还吓人。
于孟人收敛起笑意,眯眼朝沈妉心的厢房望去,随即冷哼一声,转身朝自己的厢房去。殊不知,这一幕都落在了窗棂后颜梦卿的眼中。
沈妉心忘了要下酒菜,小侍童匆忙间也忘了送。沈妉心又正是心烦意乱时,不管不顾一通乱灌下,所幸她酒品尚可。喝到天旋地转,自个儿摸爬着上了床,倒头呼呼大睡。
若不是于心不安的小侍童前来探望,沈妉心怕是要睡到翌日西落才能醒。此次来的是红鸾,待沈妉心收拾一番勉强能见人时,红鸾已等了半柱香的时辰。在宫中当差,最紧要的便是耐性,可当沈妉心一身酒气站在她面前时,红鸾仍是忍不住眉头紧皱,冷眼相待。
“先生打算就这模样去见皇后娘娘?”
宿醉未醒,头疼难忍的沈妉心没有半分自知之明,反问道:“有何不妥?”
“就不怕娘娘治你个轻怠之罪?”
沈妉心咧嘴一笑,没脸没皮道:“这位姐姐,若是再迟些,恐怕娘娘治我的可就不仅是轻怠之罪了吧?”
红鸾没搭话,多瞧了她两眼,而后道:“走吧。”
女子素来比男子心思多,这宫中的女子更甚,不论是做下人的还是当主子的,进宫前最先被嘱咐的定是那句“凡事多留个心眼儿”。红鸾作为中宫之主身侧的大婢女那心眼儿自是比谁人都更细,她瞧着这位丹心先生怎么看怎么像蔡大家的弟子,可她想不明白的是,沈丹心是个男子如何能摇身一变就成了个女子?这世上真有人是男子时如男子,是女子时便如女子一般无二?
去济天宫的路上,素来话少的红鸾主动问话道:“不知先生是哪里人氏?”
所幸沈妉心此番二进宫早已打好了腹稿,自然道:“江南人氏。”
江南郡有二者闻名天下,一个是裴家绣庄,二个便是山林墨豪。不说青墨院三首之一的颜梦卿,还有国子监的杨典薄,四门学的冯学士,这些叫的上名号的皆出身江南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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