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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晚饭,细嚼慢咽大约吃了四十分钟,没舍得浪费,都进了肚子。
六点来钟,山林里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往山谷里望去,几乎没有光源亮着,一片黑黢黢,只有院子里的门廊处吊着一盏玻璃灯泡。
阿黄趴在门廊下眯着眼,看见我们出来了,忽的支棱起腿来,两个前腿不时地扑一下,两只水灵的大眼渴求地看着子星。
子星便捡起一旁的线球丢掷到院子另一头,阿黄呼哧呼哧地跑过去刁过来,得意地摇着尾巴,一人一狗就那么来回好几遍,乐此不疲。
我在一旁笑看着,又一个来回,子星蹲下去摸了摸阿黄的狗头,阿黄舒服得倒地打滚,一抹笑意长久地浮在子星的脸上。
两个老婆婆收拾了一阵,终于歇下,从细廊里走出来,乐呵呵地招呼我们进来:“外头寒,进来坐,喝茶。”
“哎。”我应下,便拾脚进了屋。
围坐在炉子旁,暖融融的。
“我来吧。”子星起身弯腰,先给两个老婆婆斟了两杯茶水,再递了一杯给我,最后自己也倒了一杯,才坐下。
热茶捧在手心里,暖意瞬间便四散到全身。
烧饭的老婆子不太说话,淳朴地笑着与我们会意。倒是迎接我们的老婆婆闲散地起着话头,与我们聊天。
“小星每年都来,倒是头一回带朋友来哩。我看着你这姑娘,面相好,真不错。”老婆婆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说道。
我不好意思地挽了下耳发后,将左手搁在了膝上:
“您一直在这做活?”
子星伸手虚虚握住了我的左手,我瞄她一眼,她低头饮了一口茶。
老婆婆的视线明显顿了一下,活一把岁数,好似什么都了然,并未惊讶,继而又看向我,回答道:“是哩,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去外头了,就剩我们几个老人哩。
阿黎是我俩看着长大的,前几年改了这老屋,便喊我们来帮忙哩。”
“老爷爷呢,还在村里?”
老婆婆看了下一旁的老婆子,布满岁月痕迹的粗糙的手轻轻拍了几下对方的:“我俩没老头子,一个锅里也一起吃了四十年的饭哩。”
老婆子笑了笑,也抬起另一只手搭着,拍了拍反馈着,灯影下焦黄的双颊隐隐透着暗红。
“小星面冷,心肠好着哩。回回来,总是帮衬俺们老太婆收拾屋子。”老婆婆细数起子星的过往,都是些我不曾听闻的。
我在聊天间隙里偷偷看了身旁的人,被她发现,捏了捏我的手。
“搭把手,应该的。”她淡然一笑,回着老婆婆。
“对了,附近山下有一处野泉,小星去过没?”
子星摇摇头:“知道,但没去泡过。”
“都说是氡泉,对身体好着哩,你俩有空可以去瞅瞅。”老婆婆仍是笑眯眯的。
“嗯。”
不太言语的老婆子又往壶里添了一回茶,勾了勾炉子里不太旺的火焰,大家围坐着闲聊了一会这山里的、村里的一些稀闻。
直到老婆婆打了呵欠,一看墙上老挂钟的时间已经转到了九点。
两个老人便起了身:“恁们再坐会,俺们年纪大了,困觉去哩。”
“嗯,慢走。”
阿黄蜷缩在了炉边,依偎着取暖,两只眼睛闭着睡觉,尾巴偶尔受了触动左右甩一下。
四下寂静无声。
好似只我和子星默然地坐在一处,独独守着这座深山里的屋子。
就这样静静地枯坐了好一会,谁都没有开口提上楼,那间只有一张大床的房间。
我垂眸瞧着阿黄,眼皮子竟也昏昏沉沉起来。
子星用膝盖碰了碰我:“姐姐,累了么?我们上去吧。”
“嗯。”
子星接过我手中的搪瓷杯子,与她的一起搁在了灰白的水泥地上。
我起了身,子星的手在我腰后搭了一下,便一前一后上了楼梯。
进了房间,“咔哒”转了两声,子星在身后把传统的木门锁上了。
“云好厚,看不到星星诶。”子星走过去坐在了床沿上,两只手肘撑在身后,透过玻璃天顶仰头望着夜空。
我亦走过去坐在了一旁,望了望夜空,的确不见半点星影,积云在夜空中依稀可见浮动的轮廓。
尽管天上没有星星,两人竟也傻傻地仰着头愣怔了好一会,我也不知在看什么,许是难以打破这略有些不自然的气氛。
这么说的话,回顾种种相处,第一次是以这么平和而非刻意的方式,待在如此私密的空间里。
嗓子眼里,似乎哽着什么。
“姐姐,有一颗,你看见了吗?”子星忽然在侧后方开口道。
我仰着头认真盯着寻了一会,实在找不到,继而偏头问她:“哪里?指给我看。”
子星狡黠地微微一笑,手肘撑着起了点身子,愈发离得我近了,凑到眼前,声音不知怎的有些沙哑,十足蛊惑:“我啊——只给你看。”
我被她逗得忍不住笑了,“嘁”地一声,推了她一下:“小屁孩,幼不幼稚呀。”
“你说呢?”
子星收敛起玩笑的神情,眼神转而变得十分认真灼热,她又凑近了一些,我不会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好安静,静得连加速的心跳声都振动着耳朵鼓膜。
这一次,我无处可逃,全身凝固得像刚结块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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