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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四个徒儿都走了,楼玄之回到书桌前,拳头轻轻捶打桌面,满脸忧容,长叹不止。
陆元定问道:“师兄,何故叹息不止啊?”
楼玄之道:“你也见着了,我这几个徒儿,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陆元定抄着手,“我瞧着挺好。”
楼玄之复叹一声,望着天外,“不知何人可为柱石,接我宗主之位,撑起干元宗啊。”
陆元定豁朗,“师兄啊,要我说,你这五个徒儿,都是可雕琢之才,假以时日,必成人杰,师兄怎会苦恼后继无人呢。”
“哼,他们五个……”楼玄之摆了摆手。
“怎么?”
楼玄之道:“山君天分是少有的,但慧极易早夭。”
陆元定点点头,他赞同这话,“我知道,也是因此,师兄你才让她在武会上输掉比试,让她藏拙。”
“她心地又太慈软,宁愿自己受点委屈,也希望所有人都和气,这怎么可能呢,理念不同,脾性不同,必有纷争,到时她要因这性子两面受伤的。”楼玄之语气惋惜,“没有怒气,没有威慑,你瞧瞧门中上下,哪个怕她?没这钢铁手腕,不能杀伐决断,怎么镇得住干元宗上下两百多号人!”
陆元定凝眉颔首,“确实。”
楼玄之又道:“这孩子还有一点不好,唯长辈命是从,一点也没有自己的脾气。”
陆元定好笑,“要像镜儿那样整天跟你对着干,你就乐意了?”
楼玄之苦笑两声,“镜儿这孩子,桀骜难驯,不知收敛,也太轻狂了,她继任宗主,我倒不怕她镇不住这干元宗,我怕她今日做了宗主,明日性起就去称霸武林,唯我独尊。让她沉下心来,懂得藏拙,学这人情世故,难呐。”
陆元定道:“镜儿秉性是好的,只是有些不服管教罢了,不用刻意约束她,人长大了,有些道理总会懂的。”
“我还能不知道她。”自家儿女的不好,要说也得自己说尽了,不能留给外人去说,“我知道她不是那班蛮横的纨绔子弟,只是她这孩子眼里揉不得沙子,性子太容易得罪人。”
话落之后,楼玄之神情低落,伤感起来,“还有云瑶和狄喉。云瑶天分不见得比山君和镜儿差,却生性懒散,只对吃喝玩乐上心,若有可能,我也希望这孩子一辈子逍遥,无拘无束;狄喉忠正,看人待物却是非黑即白,不知变通,刚极必折啊。”
陆元定沉吟片刻,“郎烨这孩子总是无可挑剔的。”
楼玄之笑了一下,陆元定反应过来,也跟着笑了,“是了,这孩子拘泥礼法,一定不愿意越过师姐山君接任宗主之位。”
“只是……”陆元定安慰道:“接任宗主,也不急于一时,他们还是孩子,是幼苗,总有成材的一天。”
陆元定看向楼玄之时,骤然吃了一惊,楼玄之神色凄苦,霎时间,他这位师兄伟岸身躯,竟如晚秋萧萧北风中被卷扫的无依落叶般,他情不自禁唤了一声,“师兄?”
楼玄之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我怕我等不及了。”
陆元定浑身一震,背上沁出了冷汗来,他一把上前,兜住楼玄之手臂,“师兄,你的旧伤……”
“可叫俞师弟看过?”即便心神震荡,陆元定也极力镇定了声音。
“我心中有数。”楼玄之拍了拍陆元定的手。
“这事?”
“暂且只有你一人知晓。”
桌角堆放书籍,楼玄之摸了摸书面,哑声道:“大寒至,霜雪降,然后知松柏之茂也。元定啊,我仿佛看见往后的日子,我这五个徒儿备受磋磨。”
陆元定得知了这消息,满口苦意,轻叹道:“师兄,儿孙自有儿孙福,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都需从磨难中挺身过来,我们年少时亦是如此。后生可畏,你莫要太小瞧了他们。”
楼玄之语声之中,蕴藉多少忧愁,尽乎哽咽,“不,你不明白,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他们这性子,要吃多少苦头,我怕江湖烟雨锈蚀这青锋,断折了这几把宝剑呐!”
陆元定何曾见过楼玄之这样多愁善感,万千感慨,心中却不大认同,他也算是看着楼玄之这五个徒儿长大的,直觉得这五个弟子应是如磐石不可动摇,似钢铁难以摧折,因而满不赞同,“师兄,你多虑了。”:,,.
第3章 星夜觅酒香
楼镜离开书房后,迳直去了祠堂。祠堂供奉着干元宗历代宗主,牌位之间,灯烛环绕,有五百盏之余,点灯是个慢活,急不来,很能沉静人的心思。
楼镜不是第一次被罚来点灯,从小到大,她都是这里的常客。
她坐在祠堂青阶前的平台上,落日时分下了雨,暮霭氤氲,瑰丽的紫红云霞横贯西天,东边的山头敲过了晚钟,天地之间铺上一层暗影,身后满堂灯火愈发明亮,千百灯光如地上繁星。
祠堂的平地前有一位扫地的老叟,一身灰色长袍,须发灰白,脸皮如那苍郁老树般发皱,一副安详的神态,扫尽了落叶,与楼镜搭话,“又因为不敬师姐被罚啦?”
这老叟是宗门里的长辈,因为退隐了江湖,便来看守祠堂,过过清净日子,因为楼镜是常客,两人也是‘老相识’了。楼镜被罚来点灯,十有**是在余惊秋那里不痛快,然后在楼玄之那里爆竹开了花,才被罚来祠堂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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